海蒂臉上表情頓時有點微妙:“這……您別這么說……凡娜如今已經(jīng)是審判官了……”
“審判官怎么樣,那也是在咱們家吃了好幾年午飯的——她那個叔叔當了執(zhí)政官之后滿腦子就只有城邦,”老太太叨叨咕咕,手里的動作仍舊飛快,“要我說,那孩子就是因為她叔叔的教育出了問題,腦子格外的一根筋,洗禮上還非要立什么誓言,立就立吧,還直接三大誓言一起上的,人正常的修女都是挑一條就行,她非要三個一起立來證明自己的虔誠,結(jié)果把自己卡的到現(xiàn)在都嫁不出去……”
聽著母親這絮絮叨叨的念叨,海蒂只能滿臉尷尬地陪著笑,好不容易等來老太太念叨到一半喘口氣的機會,她才抽出空來看著母親手中的工藝品轉(zhuǎn)移話題:“您已經(jīng)快編完了?”
“編了拆,拆了編,現(xiàn)在總算有點滿意了,”母親笑了起來,在昏暗中向海蒂展示著那一條仿佛絢爛綬帶般的絲絳——精細的絲繩用特殊的手法編織起來,上面留有結(jié)構(gòu)復(fù)雜的鏤空,并綴著漂亮的石子和彩珠,這是普蘭德城邦特有的一種工藝品,手法復(fù)雜且耗時頗長,被認為具有祝福、除邪的功效,“也不知道完工的時候你能不能找到一個好小伙子……”
海蒂看了那已經(jīng)快完工的繩結(jié)綬帶一眼,小心翼翼地提建議:“那要不……您再拆一次,興許就來得及……”
“你就氣著我吧!”
海蒂趕緊陪著笑,轉(zhuǎn)身就出了房間。
母親念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海蒂隨手關(guān)上了房門,隨后躡手躡腳地邁步準備前往廚房,但剛要走,便看到自己的父親正站在走廊上。
氣質(zhì)儒雅、頭發(fā)花白稀疏的莫里斯有點無奈地看著鬼鬼祟祟的女兒:“我早聽到你回家的動靜了……又惹你母親生氣了?”
海蒂趕緊擺擺手:“沒有沒有,我們閑聊呢。”
“把禮物送到鄧肯先生手上了?”莫里斯又問道。
“送到了——鄧肯先生很高興,”海蒂點點頭,緊接著又忍不住多看了自己的父親兩眼,“不過我真沒想到,您竟然舍得把自己心愛的藏書送人……”
“那只是一本藏品——他救下的卻是你的命,”莫里斯淡淡說道,“事實上我甚至覺得這還不夠呢,過兩天得再登門道謝才行?!?/p>
海蒂突然想起了自己今天給妮娜做催眠治療時的“小失誤”,表情頓時有點尷尬:“也不用……這么鄭重吧?”
“不是鄭重不鄭重的問題,鄧肯先生救了你的命,而我不光是你的父親,又是妮娜的老師,另一方面,鄧肯先生還是個求知欲旺盛熱心學習的古董商人,從社交角度,這份關(guān)系是值得培養(yǎng)的,”莫里斯隨口解釋道,“我喜歡那位鄧肯先生常說的一個詞,這是一種‘緣分’……”
“好好好,您的想法有道理,有道理,”海蒂一聽父親這個自己都不怎么擅長社交的人又要跟自己傳授社交的禮儀,頓時有點頭疼,“那您下次去的時候拜訪就拜訪吧,別再亂買東西了行嗎……”
“那得看有沒有出現(xiàn)能吸引我的藏品,”莫里斯隨口說道,接著他想了想,仿佛不經(jīng)意般問道,“你今天是跟凡娜一起去的?”
“啊對,她今天正好休息,我坐了她的車?!?/p>
莫里斯又想了想,表情有點猶豫:“感覺……你跟凡娜走得很近啊。”
“我這些年一直跟她走得很近?。俊焙5儆X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們從小就認識的……”
“不,我只是覺得……”老先生突然有點吞吞吐吐,他也不知怎的,這時候突然就想到了之前拜訪古董店的時候那位鄧肯先生跟自己說的一句話:
“女校,也可以……”
“父親?”海蒂看著表現(xiàn)反常的父親,忍不住出聲。
“啊,沒事?!蹦锼诡D時驚醒過來,覺得自己剛才的念頭好像有點過于離譜,趕緊一邊收攏一邊嘗試轉(zhuǎn)移話題以防止被女兒看出端倪,而就在這眼神一晃之間,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海蒂的手腕上。
那串代表著智慧之神拉赫姆之庇護的手串上,缺失了一顆紅瑪瑙。
老人的表情猛然一變,但他緊接著注意到了海蒂完全如常的表情,于是趕緊強行控制住自己的心緒,一邊努力鎮(zhèn)定一邊貌似隨意地開口:“你手上的手串是不是掉了個珠子?不小心碰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