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聞言一怔,接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仍舊是那副極其詭異的漆黑人體,宛若造物主制造人類時沒來得及修飾細節(jié)的“粗坯”,這副抽象的模樣著實稱不上“面目友善”。
“這只是一具臨時使用的化身,”帶著些許尷尬,鄧肯隨口解釋了一句,緊接著他便察覺了對方態(tài)度中的些許違和,“你似乎沒那么驚訝?你早就知道我會來?”
“我不知道,但我在很多年前便已經(jīng)失去‘驚訝’的能力了,”蕾·諾拉平靜地說道,“如果您總能看到太多不該看到的東西,了解到這個世界各種匪夷所思的詭譎姿態(tài),總是在死亡降臨前體驗死亡,又在沉睡之前便困于夢境,那么您也遲早會失去這一能力的……”
她笑了笑,淡然的語氣如同在談論天氣:“縱使世上仍存在無法預料的事情,麻木也會讓您對一切意外坦然相待。”
鄧肯看著蕾·諾拉的眼睛,在平靜的態(tài)度下回憶著跟這位寒霜女王有關(guān)的各種情報——
據(jù)說蕾·諾拉是一位天生的靈能者,其靈性天賦能溝通大量不可見的存在,據(jù)說她甚至能預知未來,并憑空知曉真理……
心中整理著這些信息,鄧肯眼神中卻并無什么變化,而是隨意來到房間一角,自顧自地拽了一把椅子來到那張大床前,坐下之后很認真地看著寒霜女王的眼睛:“我有許多問題,希望你能回答?!?/p>
“我也有許多問題,”蕾·諾拉微笑著,“我太長時間沒有與人交談了,一個訪客對我而言彌足珍貴——所以如果您愿意回答我的問題,我也愿意回答您的。”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鄧肯開門見山,“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為什么你會在這里?”
“啊,一開始便是如此難以解答的問題嗎……”蕾·諾拉皺了皺眉,似乎真的在苦惱應該如何組織語言,隨后才慢慢開口,“用比較容易理解的話來解釋,這里是一個‘漂流地’——它不是一個確切的地點,而是諸多地點的‘連接’,您看到房間盡頭那片黑暗了嗎?那外面的風景有時候會變成別的模樣——合適的條件可以讓它連接到合適的‘地方’,不過對我而言,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讓我的夢境連接寒霜下方那片深海。
“需要我為您解釋寒霜下方那片深海是什么意思嗎?”
“不必,”鄧肯搖了搖頭,“你繼續(xù)說,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好的,看樣子您已經(jīng)知道深海中有什么了,”蕾·諾拉輕輕呼了口氣,“我在這里擁抱一個夢境,確保那深海中的存在能繼續(xù)沉睡?!?/p>
鄧肯眼神嚴肅:“幽邃圣主?”
“……看樣子您知道的比我想象的還要多,”蕾諾拉靜靜看了鄧肯一眼,“但您說錯了,盡管祂確實來自那位‘蠕行之王’,但那深海中的存在并非真正的幽邃圣主,嚴格來講,它只是一個復制品?!?/p>
一瞬間,鄧肯回憶起了之前在那詭異的“黑暗空間”中所看到的一句話——集群控制者已開始復制自身。
深海中的那根巨大“支柱”果然并非幽邃圣主的本體,而只是一個不知為何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世界的復制體!
所以最準確的情況是……古神的復制體貫穿了深海中的“城邦原始藍圖”,其逸散出的力量導致了后續(xù)的一系列事件?而這一切的源頭……是因為“幽邃圣主”的徹底失控?
那是否可以這樣認為:在現(xiàn)實世界中的這個復制體出現(xiàn)之前,幽邃圣主其實是沒有失控的?祂是在漫長的歲月中狀態(tài)不斷惡化到了如今?
那么如果這個思路繼續(xù)延伸下去……其他神明呢?如果世人眼中的“可怖邪神”其實是從穩(wěn)定不斷惡化到失控狀態(tài)的,那么塵世間的“四神”又是怎樣的情況?祂們會失控嗎?還是說……祂們其實已經(jīng)開始逐漸失控了?
鄧肯聯(lián)想到了在風暴女神和死亡之神庇佑下的普蘭德與寒霜接連出事,聯(lián)想到了已經(jīng)出現(xiàn)故障的異象001……這種明顯的、大型系統(tǒng)逐漸故障的情況……是否就是整個世界都在“失控”的表現(xiàn)?
懸而未決的猜想得以確認,一大堆紛亂的想法瞬間涌入腦海,鄧肯眨眼間便聯(lián)想到了這段時間發(fā)生在無垠海上的一系列事件。
而就在這時,蕾·諾拉的聲音又從對面?zhèn)鱽?,打斷了他的頭腦風暴:“現(xiàn)在輪到我的問題了?!?/p>
鄧肯迅速收斂念頭,整理了一下思路:“你問吧。”
“您是怎么來到這里的?”蕾·諾拉眼神中帶著好奇。
“在寒霜下方的深?!艺业搅四莻€‘復制品’,并在它的斷裂點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能夠進入這里的‘入口’,”鄧肯沒有隱瞞,“至于我是怎么來到這么深的地方的……是乘坐寒霜城邦的潛水器。”
“潛水器?”蕾·諾拉皺了皺眉,不過很快她便似乎猜到了什么,“啊,看來他們果然又偷偷造了新的……”
“你知道‘叛軍政府’會在你……死之后建造新的潛水器?”鄧肯有些意外,“據(jù)我所知,‘潛淵計劃’就是那場叛亂的源頭,他們也是以此為名義……‘處決’了你?!?/p>
“他們會的,”蕾·諾拉卻只是微笑著,“因為他們是寒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