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轉(zhuǎn)過頭,靜靜地注視著阿加莎。
片刻注視之后,他才慢慢開口:“如果是你,你會心懷怨恨,或者對自己的決定后悔嗎?”
“不會?!?/p>
“顯然,她也不會?!?/p>
“但是……”阿加莎緊接著又說道,“但是……我想我仍會有一些遺憾,在黑暗中死去的時候,我會想起陽光下的城邦,想起城市中那些熟悉的人和事物,如果作為復制體的話,我還會遺憾自己無法越過巴托克的那道大門,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擁有靈魂,我……”
她停了下來,輕輕吸了口氣,語氣中似乎帶著一絲傷感:“是的,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感到遺憾?!?/p>
鄧肯看著她,過了許久,他才收回目光,轉(zhuǎn)頭看著正在四周不斷上升的昏暗以及昏暗中的燈光:“所以,她也會?!?/p>
阿加莎沉默了一下,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又仿佛是在輕聲詢問:“我們會在那下面看到什么……”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們才有必要下來確認情況。”鄧肯說著,回頭看了一眼轎廂中的幾個身影——愛麗絲,莫里斯,以及站在升降機中間正抱著胳膊閉目養(yǎng)神的凡娜,除了他們?nèi)齻€,再加上阿加莎和他自己,這里再無他人。
“你沒有帶任何部下,只叫上了我們,是出于謹慎?”
“我不知道下面會發(fā)生什么,可能是古神留下的污染,可能是會蔓延的‘真相’,在情況不明的狀態(tài)下,帶上普通的守衛(wèi)者和牧師只是在增加不可控性,”阿加莎坦然說道,“您和您的追隨者們顯然不怕這些。”
鄧肯聽著,只是笑了笑,也沒說什么。
而就在這時,轎廂的下降速度開始迅速減慢,伴隨著自動機關(guān)運行的吱嘎聲以及最后“鐵籠”觸底的哐當聲響,升降機終于抵達了礦井底部。
“我們到了,”阿加莎抬起頭,看了一眼外面的情況,率先打開柵欄門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下意識提醒著身后的人,“小心些,這里只進行了初步清理——緊急處置人員數(shù)小時前就撤離了,我們接下來要前往的,是真正意義上的‘未知深暗’。”
說著,她又突然停了下來,轉(zhuǎn)頭有些尷尬地對鄧肯說道:“當然,這些提醒對您而言可能有些多余……”
鄧肯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同時又看了一眼巷道深處的情況——只有寥寥幾盞瓦斯燈在黑暗中釋放著昏暗的光芒,讓前方的巷道愈發(fā)影影綽綽,可疑的堆積物隨處可見,縈繞著令人不安又詭譎的氛圍,這實在說不上什么令人安心的場景。
“不該讓妮娜那么早回船上的,”他隨口說道,“這么黑的地方,她過來的話正好?!?/p>
“也可能她被黑暗里的東西嚇一跳,一個好幾千度的噴嚏就把整個礦道炸掉了,”莫里斯忍不住念叨了一句,“我并不建議您帶著妮娜在任何黑暗狹小的空間里活動——她還小,容易一驚一乍的?!?/p>
鄧肯聳聳肩:“孩子總要長大,她都快高中畢業(yè)了。”
莫里斯臉上的表情一瞬間有點僵硬,嘴角抖了好幾下才一邊斟酌用詞一邊開口:“船長,正常情況下,高中畢業(yè)的孩子會選擇用聚會或一次旅行來慶祝自己的成年,而不是在一個遭受過古神侵蝕的礦道里探險來當做‘畢業(yè)禮’……”
鄧肯愉快地笑了起來,緊接著好像想起什么,突然扭頭又問了凡娜一句:“你十七歲成年禮是怎么度過的?”
他只是隨口一問,想等著有朝一日給妮娜或者雪莉慶祝成年禮的時候當個參考。
凡娜則沒想到話題焦點會突然落在自己身上,這位美少女壯士頓時一怔,臉上迅速浮現(xiàn)出些許尷尬,隨后才一邊向前邁步一邊小聲嘀咕:“……在準備延期學年的補考……”
鄧肯:“……”
氣氛好像有點尷尬,鄧肯只能無奈地攤攤手,走在前面的阿加莎卻突然回過了頭,似乎正投來不可思議的“目光”。
“怎么了?”鄧肯隨口問道。
“……不管看多少次,都感覺您與自己追隨者之間的相處方式真的很奇妙,取回人性的您,和過去一個世紀里傳說中的您,真的截然相反——我想我多少能理解為什么白橡木號的那位勞倫斯船長和他的部下們會是那么有趣的一群人了?!?/p>
聽著對方前面幾句話鄧肯還沒什么反應,但聽到后面他的表情便立刻微妙起來,等阿加莎話音剛落他便開口:“再次強調(diào),雖然白橡木號全員都算是我的下屬,但我跟他們真的不熟……”
阿加莎點著頭:“是的,您跟他們不熟——您之前已經(jīng)強調(diào)過了?!?/p>
鄧肯從對方的語氣中一點都沒聽出認真的態(tài)度,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最后是怎么解決的?我是說勞倫斯的那張‘貨物清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