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吊墜,是從哪來的?”露克蕾西婭突然問道。
“這個……是我父親送給我的禮物,他從一個古董店里買來的,”海蒂趕緊解釋,一時間卻也沒多想,“不是什么特殊物品,只不過恰好有一點精神方面的庇護效果……”
“古董店?”露克蕾西婭有些疑惑,“你父親又是……”
“哦,這個姑娘是莫里斯·安德伍德的女兒,”這時候旁邊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塔蘭·艾爾終于開口了,他感覺氣氛有點不對,“放松點,露克蕾西婭女士,這位小姐確實是個精神醫(yī)師,她在幫我從這里離開?!?/p>
露克蕾西婭卻在聽到塔蘭·艾爾的話之后瞬間一怔,緊接著便看向海蒂,臉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莫里斯·安德伍德?”
“是……是的,”海蒂點著頭,“那是我父親的名字……”
露克蕾西婭面無表情,腦海中卻回憶起了上次通過水晶球跟失鄉(xiāng)號的新船員們見面時的場景,回憶起了那位令人尊敬的大學者——自己父親如今的“知識顧問”。
世界真小。
她眼底的冰冷消融了,微笑的表情中重新有了真誠,看向海蒂的目光也隨之溫和下來:“你好,海蒂小姐。”
“你……你好,”海蒂一頭霧水,總覺得就這么一會功夫自己人生好像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好幾個大起大落,卻壓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能緊張地回應(yīng)著眼前“女巫”的問候,“您……認識我父親?而且您和塔蘭·艾爾大師也認識?”
“這個世界比你想象的小,”露克蕾西婭卻沒有正面回答對方,只是隨口敷衍了一句之后便看向?qū)γ娴木`學者,“從自我感知上,你覺得自己已經(jīng)被困在這個夢境里多長時間了?”
“不確定,我的時間感知現(xiàn)在有問題,可能是幾天?也可能更久?!?/p>
露克蕾西婭皺了皺眉:“從認知偏移量來看,已經(jīng)有些危險了……我猜你已經(jīng)自己試過了包括墜落法在內(nèi)的各種喚醒辦法?”
塔蘭·艾爾一攤手:“是啊,就‘猝死法’還沒用了?!?/p>
“如果常規(guī)的潛意識喚醒法都不管用,那別的辦法也不管用,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夢境——也不是外來的詛咒或精神襲擊,”露克蕾西婭擺擺手,“我已經(jīng)在現(xiàn)實世界檢查了你的狀況,并且在實驗室里布置了控制精神污染的場地,可以排除這些情況……海蒂小姐,你能說說你目前掌握的資料嗎?”
海蒂聽到先是愣了一下,過了兩秒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趕快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訴眼前的“女巫”,甚至從她在普蘭德接受市政廳邀請開始講起——一個細節(jié)都不敢遺漏。
露克蕾西婭很有耐心地聽著對方這一大串情報,神色間變化數(shù)次。
“從一個遠在普蘭德的夢境,進入了塔蘭·艾爾的夢中……這兩座城邦間的距離可不簡單,而且那個夢境入口現(xiàn)在還消失了……”這位“女巫”臉色凝重,慢慢說道,“看來如果引導(dǎo)不暢,連你這個精神醫(yī)師都要被困在這個地方了。”
“所以你們兩位專家現(xiàn)在有結(jié)論了嗎?”作為現(xiàn)場唯一的“患者”,塔蘭·艾爾倒是顯得頗為冷靜,這時候也只是有些好奇地問道,“這個夢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作出結(jié)論之前,我需要先確認一件事情,”露克蕾西婭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一臉嚴肅地問道,“你是如何陷入沉睡的?我在高塔上發(fā)現(xiàn)了你留下的草稿,當時你似乎正打算將它通過‘迅件’送到學院里,是在塔上遭遇了襲擊?還是在觀察太陽的過程中‘看’到了什么?”
塔蘭·艾爾陷入了回憶中。
過了許久,他才不太肯定地開口:“我沒有受到襲擊……我只記得自己當時通過塔上的設(shè)備看到了太陽內(nèi)有許多模模糊糊的陰影和線條,便想要把它們都記錄下來,但那些東西過于混亂和模糊,不管怎樣都看不清楚,就只能畫了個大概,然后……”
他的話語聲突然變得異常遲疑,眼神中也浮現(xiàn)出了濃濃的迷茫與困惑,似乎越是回憶自己陷入沉睡那一刻所看到的東西,便越是無法確認自己的記憶。
終于,塔蘭·艾爾停了下來,再也回憶不起自己昏睡前最后一秒種所經(jīng)歷的事情,他帶著迷茫慢慢抬起頭,目光掃過眼前的海蒂與露克蕾西婭,緊接著又看向四周,看著這片郁郁蔥蔥的,不可思議的茂密森林。
他就這樣漸漸靜滯,終于不再有任何動作和聲音,甚至連呼吸以及眼球的細微活動都完全靜止下來,微風從林間吹過,也再無法吹動他的發(fā)絲和衣角。
塔蘭·艾爾化作了一個在夢境中凝固的“雕塑”。
而伴隨著他的靜滯,夢境中的一切終于開始變化,一種怪異而低沉的轟鳴在整個世界彌漫回蕩,仿佛是無窮巨大的事物正緩慢崩塌,那些參天巨樹逐漸失去色彩,并從樹冠開始向下解體,滿地繁茂的植物也逐漸風化消散,化作飄飛的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