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娜沉吟不語,過了片刻才問道:“城里的普通人沒有受影響嗎?”
“暫時還沒有太大波動——一部分人沒有注意到這十五分鐘的延遲,另一部分有所察覺的市民應(yīng)該也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我已經(jīng)向政務(wù)廳發(fā)信,讓他們那邊評估一下后續(xù)是否需要發(fā)布安撫、引導性質(zhì)的公告出來?,F(xiàn)在這件事還沒那么大影響,官方過于積極的解釋反而可能導致民眾不安——尤其是我們剛剛經(jīng)歷了那么大一場災(zāi)害?!?/p>
凡娜默默聽著老主教的分析,并沒有插什么話,作為一名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戰(zhàn)斗任務(wù)上的審判官,她知道自己對這方面的事務(wù)并不專業(yè),只是時不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顯示她的心情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平靜。
瓦倫丁看著神色間隱有憂慮的凡娜:“你在想什么?”
“只是有些感慨,”凡娜輕聲嘆息,搖了搖頭,“每當出現(xiàn)一次超凡災(zāi)害,就會愈發(fā)意識到我們?nèi)缃裆娴倪@個世界是多么脆弱……城邦,教廷,遠洋艦船,我們引以為傲的一切,似乎都建立在一層輕薄脆弱的冰面上,隨便哪條裂縫沒有被及時發(fā)現(xiàn),我們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這正是我們永遠保持警惕與堅韌的意義所在,”瓦倫丁沉聲說道,并注視著年輕審判官的眼睛,“凡娜,你平常很少像這樣感慨些什么……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凡娜沉默下來,過了幾秒種后,她才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對瓦倫丁主教說道:“有兩件事,
余威猶在
虔信者的動搖往往有兩次,第一次,是在對自己的信仰產(chǎn)生質(zhì)疑的時候,第二次,是在自己質(zhì)疑了自己的信仰,神明卻仍舊降下賜福的時候。
噪聲,細密疊加,忽遠忽近,隱約而又確實存在的噪聲,開始在凡娜的腦海中響了起來,就像耳鳴一般,她又回憶起了自己在幻象中看到的女神投影,以及女神對自己說的那些無法理解的話語,她不再像曾經(jīng)那樣不假思索地接受這一切,而是開始認真思考,思考這些話語的含義,甚至嘗試揣測葛莫娜的……用意。
而她越是思考,頭腦中那細密的噪聲就越是明顯,讓她難以集中精力。
但突然間,所有的噪聲又消失了,她恍惚間搖了搖頭,卻正對上瓦倫丁主教有些關(guān)心的目光。
“你還好吧?”老人有些擔心地說道。
“我……還好,”凡娜輕輕敲了敲額頭,緊接著便帶著些異樣看向這位長輩,“您也……”
“在敲響最后一聲鐘聲的時候,我動搖了……這沒什么可隱瞞的,我終究沒有像那些載入圣殿的圣徒一樣擁有完美無暇的意志,”瓦倫丁搖了搖頭,坦然地對凡娜說道,“我疑惑,為什么那些終焉傳道士的污染和滲透可以到這種程度,為什么大教堂的庇護仍然無法阻擋那些太陽異端的獻祭——為什么危機蔓延了十幾年,女神卻一次都沒有向我們示警……”
他聽了下來,轉(zhuǎn)過身,靜靜注視著葛莫娜的圣像,那冰冷的石像也俯瞰著他,緘默一如既往。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羞愧萬分,我知道自己犯了《風暴原典》中最大的錯誤,將神明的庇護當做了萬能靈藥,從而動搖了自己的意志,但即便如此,這些疑惑仍然扎下根來,直到現(xiàn)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