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克蕾西婭想了想,表現(xiàn)出極大的耐心解釋道:“這一次,在剛剛見到他的時候,我短暫地聽到無數(shù)的噪音,又看到了起伏蠕動的光影,那應該是輕度的精神污染癥狀,但這種污染消退的很快,并沒有給我留下什么影響,而在這污染中,我瞥見他的身后有無數(shù)星星點點的輝光逸散出來,那看上去……很像是漂浮在幽邃深海和靈界之間的‘星空’的模樣。
“一開始,在還沒有看見那些‘星光’的時候,我對父親的感覺是巨大的‘虛無’,我看著他的軀殼站在那里,卻找不到對方實際存在的感覺,但隨著那些噪音和光影的出現(xiàn),我對他的感知才穩(wěn)定下來,并終于能和他……或者嚴格來講,和那具軀殼正常交流?!?/p>
薩拉·梅爾表情變得格外認真:“這個過程持續(xù)了多久?”
“一瞬間,”露克蕾西婭正色道,“而且發(fā)生在理智與感知的邊緣——我懷疑絕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察覺這個過程,而那些因靈視過高導致能夠察覺的,也會被那些星光吸引全部的注意力,以至于不會意識到那具軀殼瞬間的‘虛無’感?!?/p>
薩拉·梅爾沉默了半分鐘,若有所思地開口:“聽起來是因為您的注意力始終落在您‘父親’身上,您才能察覺到這個短暫的‘過程’……露克蕾西婭女士,這些描述讓我有些不安,給我的感覺就好像……”
“我知道您想說什么——您或許覺得那短暫的‘星光’才是如今鄧肯·艾布諾馬爾的‘真實’,而那個‘從亞空間返回的船長’只是這星光擬態(tài)出來的一部分,就像海怪探出海面引誘水手的那只觸角。”
薩拉·梅爾皺著眉:“難道不是這樣嗎?”
露克蕾西婭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我有自己的判斷,執(zhí)政官先生,我知道那就是他,雖然現(xiàn)在他表現(xiàn)出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性質(zhì)’,甚至連存在方式都變得令人難以理解、不可名狀,但那星光就是他,至少有一部分是他?!?/p>
薩拉·梅爾靜靜聽著,良久才神色凝重地開口:“這聽上去是在感情用事,女士,但我知道您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所以我只能希望您的判斷是正確的,至少希望它是出于您一向很準的‘直覺’,而不是思念之情?!?/p>
“您可以相信我的判斷,”露克蕾西婭一臉鄭重地說道,并伸手指了指那張放在桌上的信函,“或者,起碼相信‘四神見證’?!?/p>
午后
在“四神見證”這句話的力量面前,薩拉·梅爾終于勉強認可了露克蕾西婭的判斷。
不管這位海中女巫提到的那些星光本質(zhì)是什么,不管如今的鄧肯·艾布諾馬爾真正的存在方式是什么,至少,能夠直接與四神溝通的巡禮方舟領袖們都做出了與失鄉(xiāng)號“配合”的決定,那么這個決定本身就是個很有力度的“證據(jù)”。
或者換個更極端的說法——如果連四神給出的判斷與指示都是錯的,那么也就無所謂災難不災難了,“四神齊錯”本身就是最大的災難。
“我們對亞空間知之甚少,現(xiàn)實世界中的一切法則在那片領域或許都是可以被顛覆的,”露克蕾西婭轉(zhuǎn)過頭,目光穿過辦公室的落地窗,仿佛在眺望著遠方的海面,同時不緊不慢地說著,“失鄉(xiāng)號從亞空間‘返回’我們的現(xiàn)實世界,必然會發(fā)生一系列的變化,要知道,當初僅僅是遭受了一點點影響,璀璨星辰號和海霧號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那么浸沒在亞空間中一個世紀的失鄉(xiāng)號呢?我的父親呢?
“有許多事情,是早該預料到的。”
她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轉(zhuǎn)過頭靜靜注視著薩拉·梅爾的眼睛。
“坦白說,我現(xiàn)在甚至不在意他的‘本質(zhì)’中到底還有多少是原本的鄧肯·艾布諾馬爾——哪怕那片星光中只有一粒微光屬于他,我就愿意為了那一粒微光去迎接他,只要他在整體上仍然站在‘凡人’這一側(cè),這就夠了?!?/p>
聽著這位女巫平靜的講述,薩拉·梅爾眼神變化了幾次,最終歸于一聲感嘆:“是啊,至少那是一個友善的存在,總比一個真正的亞空間幽靈要好多了?!?/p>
露克蕾西婭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塔蘭學者的情況怎么樣?”薩拉·梅爾則在片刻安靜之后又問道,“據(jù)說,他陷入了一場‘夢境危機’,而且是您和您的父親共同解決的?”
“是的,我接下來正要說這個,”露克蕾西婭立刻整理了一下表情,頗為嚴肅地說道,“關于塔蘭·艾爾大師陷入的那個所謂‘夢境’,很可能比您想象的要復雜,我父親確認了一些情報,與那些異教徒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