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恐怕已經(jīng)崩潰,所有的內(nèi)臟都在快速衰竭,最后的腎上腺素在盡最大努力維持腦部運轉(zhuǎn),他沒有幸存下來——只是暫時還不曾死去。
回憶正在一點點從腦海中浮現(xiàn)上來,他還記得在匕首島上的事情,也記得自己在船上發(fā)現(xiàn)異樣并啟用“二十二號流程”的事情。
他有些驚奇——在那樣的大baozha中,自己竟然沒有當(dāng)場死亡,而是殘留了這么一口氣,還能在彌留之際回憶些人生。
或許,是因為船長室格外堅固,稍微抵擋了baozha時的沖擊,或許,是因為自己沒能救下船上可能存在的三十一名正常船員,才要在這時受這些苦頭,來懲罰自己的過錯。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能勉強看到附近海面上漂浮的殘骸,也能由此判斷出海燕號已經(jīng)被徹底摧毀,船只的主要結(jié)構(gòu)這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沉入大海。
他已無暇思考那些沉入大海的殘骸是否會引發(fā)其他不可預(yù)料的后果——他盡責(zé)了,盡最大努力履行了忠誠的誓言,剩下的事情,已經(jīng)在他能力范圍之外。
貝拉佐夫緩慢地呼出一口氣,在xiong腔撕裂般的感覺中,平靜地等待著死亡之神巴托克的那扇大門向自己敞開。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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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命最后的清醒中,貝拉佐夫看到了那個站在殘骸邊緣的身影。
對方高瘦而略顯蒼白的面孔倒映在他的瞳孔中,一同進(jìn)入視線的,還有那漂浮在半空的漆黑鎖鏈,以及鎖鏈盡頭的幽邃惡魔——“煙塵水母”。
在短暫的錯愕之后,貝拉佐夫終于回憶起了一幕幕畫面——他回憶起了這個身影,回憶起了那些始終被屏蔽在意識之外的場景,他記起來,當(dāng)自己踏上匕首島的時候,這個高瘦的異端便站在岸上,當(dāng)自己進(jìn)入“密室”的時候,對方便走在自己身旁,當(dāng)自己返回海燕號的時候,對方便站在船艙里面……
貝拉佐夫瞪大了眼睛,臉龐上那些燒焦的皮膚仿佛在發(fā)出開裂的聲音,他想要怒斥,想要開口,卻只能從xiong腔中發(fā)出一陣低沉的嘶嘶聲,而與此同時,那個有著蒼白面孔的高瘦身影也終于低下了頭,俯視著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將軍。
“我承認(rèn),我有所疏忽,”那高瘦的蒼白男人淡淡說道,語氣中幾乎沒有感情波動,仿佛不是在對人說話,而是在對著一截朽木自言自語,“當(dāng)你在船上四處走動的時候,我只以為你是在檢查各個崗位的狀況——貝拉佐夫?qū)④?,必須承認(rèn),你的演技很好?!?/p>
貝拉佐夫只是死死地盯著對方,怒火在他的xiong腔中沸騰,卻再也無法驅(qū)動這副曾經(jīng)健壯的軀體。
“多可惜啊,你幾乎就要成為一名‘使者’了,”高瘦男人遺憾地?fù)u了搖頭,“將圣主的榮光帶入城邦,將受到污濁纏身之苦的凡人從軀殼中解救,讓第一片樂土降臨在這污濁扭曲的‘現(xiàn)實’中,如此榮耀的機會,你卻白白浪費掉了……就差那最后的一點路程?!?/p>
“異……端……”貝拉佐夫終于從xiong腔中擠出了一點點聲音,他的牙齒與骨骼在摩擦中吱嘎作響,“你們……休想染指……”
“節(jié)省一點力氣吧,將軍,”高瘦男人向前一步,低頭俯視著躺在殘骸中心的垂死者,“安心接受你的死亡,圣主之賜福會讓你這具可悲的軀體重獲新生——你已經(jīng)浪費掉了成為使者的機會,但寬容的圣主仍然不會放棄你苦難的靈魂……”
伴隨著這仿佛具備蠱惑力量般的低語,高瘦男子慢慢向前伸出了右手,而漂浮在他身后的煙塵水母也隨之上升、蠕動,并漸漸從那如紗似霧的軀體中釋放出越來越明顯的紅色輝光,貝拉佐夫漸漸暗沉的瞳孔中倒映著這血色光輝,軀體卻漸漸陷于冰冷——他的意識似乎已經(jīng)完全消散了,再也不對外界產(chǎn)生絲毫反應(yīng)。
“多費了一番功夫,”高瘦男子搖搖頭,語氣中終于有了些感情波動,“該死的,如果不是那個女王……啐?!?/p>
黏膩詭異的蠕行、滑動聲響了起來,殘骸周圍涌動的海水開始泛起不正常的黑色泡沫,泡沫中,有仿佛泥漿般的怪異物質(zhì)漸漸上涌,并一點點朝著貝拉佐夫的遺體方向蔓延過去。
然而就在那些泥漿般的物質(zhì)就要觸碰到那具軀體的前一秒,它們卻突兀地停了下來。
甚至連周圍涌動的海水都仿佛被凍結(jié)般陷入凝滯。
高瘦男子錯愕地看著這一幕,下意識地再次溝通“煙塵水母”,試圖利用幽邃魔咒的力量完成接下來的儀式,然而下一秒,他卻看到本已毫無反應(yīng)的將軍突然微微動了動。
“你的生命力還真頑強,”高瘦男子忍不住皺起眉頭,“平靜接受命運不好么,鄧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