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覺得,自己這時候看起來一定就像一個渾身布滿裂縫的可怖人偶,哪怕再纏滿繃帶,怕也掩蓋不住這幅恐怖的模樣。
與此同時,古神的“觸腕”也沒有回應(yīng)她的觸碰。
它沒有展現(xiàn)出強(qiáng)大的威能,也沒有展露任何恐怖的一面,它甚至沒有對外界刺激表現(xiàn)出任何反應(yīng)——指尖傳來的,只有略微冰涼且柔軟的觸感,而且?guī)е┰S粗糙。
是因為這里只是從深海中投影上來的一幕幻象?還是因為自己的存在過于渺小,以至于都不能引起古神注意?
阿加莎皺了皺眉,思考著在這最后時刻,自己還有什么可做的事情,但在很長一段時間的思考之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已經(jīng)沒什么可做的了。
她已經(jīng)到了終點,了解了這片黑暗的真相,她穿過了象征著古神思維的荊棘叢,又在這黑暗盡頭目睹了幽邃圣主的一部分真容——甚至,她還親手觸碰了這古神的觸腕。
再無更多真相可供自己發(fā)掘,也無更多使命等待自己去完成了——這最后一段路與其說是為了履行守門人的責(zé)任,倒更像是為了滿足自己的一點執(zhí)念。
現(xiàn)在,該休息了。
于是阿加莎輕輕呼了口氣,讓自己的身體放松下來,慢慢轉(zhuǎn)過身,倚靠在那巨大的觸腕旁邊,就像倚靠著一根柱子。
“我應(yīng)該沒有靈魂可以上路吧……”阿加莎腦海中突然冒出一些古怪的念頭,靠在黑暗中喃喃自語著,但很快她又自嘲地笑著搖了搖頭,“肯定沒有,我要是有靈魂的話,穿過那扇門的時候肯定會給那一側(cè)的‘守門人’帶來不小麻煩……而且我過去了,‘她’怎么辦,一個人又不能穿過那道門兩遍……
“也不知道大教堂那邊怎么樣了……下井的那幫家伙回去沒有……不過他們好像也不需要擔(dān)心……”
她就這樣在黑暗中自語著,仿佛無法控制自己思維的逸散,心中所想的東西,都不自覺地順著話語說了出來。
但就在這時,一股異樣的灼熱感突然打斷了她的自言自語。
阿加莎從茫然渾噩中猛地驚醒。
在這一剎那,她感覺到了火焰炙烤自身,可怖的灼熱感仿佛要瞬間燒透自己的靈魂,她感覺自己的心智在火焰中沸騰,原本幾乎已經(jīng)被這里同化的思維也跟著清醒過來,她在這火焰焚身的幻覺中掙扎著起身,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但下一秒,一個聲音便鉆入她的腦?!?/p>
“火已點燃?!?/p>
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在黑暗中,阿加莎猛地瞪大了眼睛,她仿佛看到一幕幻象——她看到自己正站在一片涌動著黑色泥漿的深池前,那深池邊緣皆是令人作嘔的教徒與惡魔,池中泥漿翻滾,惡意蔓延,她則在那泥沼前高高舉起了雙手,如火炬一般,熊熊點燃。
一抹幽綠突然浮現(xiàn)于視野中,仿佛幻象穿透了虛實間的界限。
阿加莎低下頭,看到自己本已開始崩解逸散的手臂表面正在燃起火焰,幽綠的火焰跟自己在幻象中所見的一模一樣。
在這火焰構(gòu)筑的通道中,她突然感覺到了——她感覺到另一個思維,另一個自己。
對方也感覺到了她。
她明白自己該做什么了——自己還有事情可做。
阿加莎猛然轉(zhuǎn)過身,盯著那道通天巨柱般的觸腕,她臉上綻放出了自踏入這片黑暗以來最燦爛的笑容,明亮的光輝再一次從眼底浮現(xiàn)。
她向前踏出一步,朝著那觸腕伸出雙手,她渾身都迅速被烈焰吞噬,然而這火焰焚身的痛苦此刻卻仿佛變成了莫大的獎賞——阿加莎張開手臂,這是她在那一幕幻象中看到的、自己在深池前做出的姿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