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94章 （第2頁）

凡娜在思考。

她注意到瓦倫丁主教啟動了現(xiàn)實穩(wěn)定措施，這說明他已經(jīng)察覺到一部分真相，至少這部分的應(yīng)對是沒什么問題的，而只要鐘樓沒有失守，那些異端嘗試用“偽史”覆蓋“正史”的陰謀就沒那么容易得逞。

只要覆蓋的過程最終被打斷，從源頭上將污染從歷史中剝離，城邦就還有救——此刻的毀滅不是真正的毀滅，只是兩段歷史疊加在一起招致的恐怖“可能性”……還不晚，不算太晚。

凡娜仿佛在給自己打氣一般心底重復著，她努力不去想各處教堂失守的可能性，也不去想那個神秘可怕的鄧肯船長到底會在哪一環(huán)等著自己，只是機械地邁動腳步，摧毀路上見到的所有阻礙，在燃燒的街道上步步前行，縮短著自己和大教堂之間的距離。

但突然間，她在距離大教堂不遠的路口停了下來。

一輛深灰色的車子四輪朝天倒在路邊，似乎是在事故中發(fā)生了翻滾，幾具尸體倒斃在路旁，看上去是從車里甩出來的。

而在那車子里面還有一個人——有一條手臂從歪斜的車窗里探了出來，卡在扭曲變形的車門上。

凡娜瞬間認出了那輛車，也認出了那條手臂。

是她的叔父，丹特·韋恩。

“賜?！?/p>

那輛熟悉的車子翻倒在路上，仿佛是在前往大教堂的中途出了事故，而自己的叔父顯然正在車中——凡娜本已因疲憊而有些恍惚的精神在這一瞬間緊繃起來，幾乎是眨眼便沖到了那輛車旁邊。

隨后，她便突然注意到那只落在車窗外的手臂在微微抽動，浸滿鮮血的手掌似乎隨著自己的靠近而稍稍抬起些許。

叔父還活著！

凡娜瞬間反應(yīng)過來，趕忙上前一只手穩(wěn)住車子的姿態(tài)，另一只手捏斷了已經(jīng)變形的車門框架，然后一邊探身進去撐起變形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一邊檢查著丹特的傷勢，在盡量不造成二次損傷的情況下將叔父從車子里解救出來，隨后又立即施展神術(shù)，在所剩不多的精力支撐下，呼喚出潤澤的海風，嘗試讓生機重新回到已經(jīng)神志模糊的丹特體內(nèi)。

幾乎令人窒息的熱風依舊在街道上肆虐著，炙熱的灰燼和漫天飄落的火星讓城邦宛若煉獄，凡娜身邊撐開了庇護之力，以強猛的威壓抵擋著周圍致命的環(huán)境，她把丹特平放在地面上，一番搶救之后，終于看到這個跟自己相依為命了十一年的親人微微睜開了眼睛。

“啊……凡娜……你回來了……”

這是丹特睜開眼睛之后說的第一句話。

“是，我回來了，”凡娜第一時間并沒有察覺丹特這句“回來了”有什么不對，只是下意識地上前握住了丹特的手，“您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還能起身嗎？我?guī)ゴ蠼烫谩?/p>

“不……不必理會我這個累贅了，”丹特卻微微搖了搖頭，他反握住了凡娜的手，指尖微微用力，“我早該想到有這么一天……他們會來收走這份代價……你快離開，在他們找到你之前……離開普蘭德，到一個誰也不認識你的地方……”

聽著叔父的低語，凡娜突然一怔，她猛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叔父似乎知道些什么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這讓她的語氣甚至都微微有些發(fā)抖：“您是……什么意思？他們是指誰？收走什么代價？您……難道早就知道城邦里發(fā)生了什么？！”

丹特撐起眼皮，他那只由紅寶石制造的義眼不知何時已經(jīng)破碎，鮮血順著眼眶邊緣的傷口向下流淌，而那僅剩的人類眼球中則倒映著街道上漫天的大火，在數(shù)秒鐘的沉默之后，他才終于輕聲開口：“終焉傳道士……還有他們背后的亞空間……凡娜，你還記得十一年前那場大火嗎？”

“十一年前的大火……”凡娜微微睜大了眼睛，“您其實記得那場火？！”

“我怎么會不記得……它每天都在我眼前燃燒，”丹特露出一絲苦笑，“我卻以為自己可以騙自己一輩子?！?/p>

混亂的思緒在頭腦中沸騰，凡娜這一刻仿佛忘記了自己身上的疲憊和傷痛，她緊緊盯著叔父那已經(jīng)開始渾濁的眼睛，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著有關(guān)大火、黑太陽、亞空間以及終焉傳道士的種種情報，在這些線索幾乎要把自己掩埋之前，她終于開口問道：“可這和亞空間還有終焉傳道士有什么關(guān)系……還有我，這和我有什么聯(lián)系？為什么‘他們’要來找我？他們到底要收走什么‘代價’！？”

凡娜這一連串的問題出口之后便有些后悔，她覺得自己不是在跟叔父說話，倒好像是在審判一個犯人，可丹特顯然沒有在意這一點，他只是輕輕喘了幾口氣，才仿佛夢囈般低聲開口：“在那場火燒起來的時候，我窺見了……亞空間的一線投影，在那極致而危險的真理降臨時，我向亞空間許了一個愿望。”

“您向亞空間許了一個愿望？”凡娜驚愕地看著丹特，“什么愿望？”

“我希望一切都未發(fā)生，希望你……活過來。”

凡娜臉上所有的表情瞬間凝固。

丹特靜靜注視著眼前的侄女，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是在哭，但又帶著一絲苦澀的笑容，他慢慢抬起了手，似乎想要撫摸凡娜的發(fā)絲，他嘴唇翕動，嗓音低沉：“凡娜……你長大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叔叔沒用，當年……我沒能把你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