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終于確認了沉睡在這里的確實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哥特人偶,心中頓時松了口氣,緊接著,他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對方身邊所纏繞的那些黑色荊棘上——帶刺的藤蔓從花叢中延伸出來,在人偶身邊的空地上蔓延,宛若一襲華麗而詭異的裙擺,荊棘纏上了人偶的手腳與軀干,如同禁錮一般,將她束縛在花藤間。
愛麗絲便在這花與荊棘構筑而成的“睡床”中間沉睡著,對鄧肯的靠近和呼喚絲毫沒有反應。
鄧肯小心翼翼地繞開那些帶刺的花藤與縱橫交錯的荊棘,伸出手去輕輕觸碰人偶的臉頰,并再次叫著她的名字:“愛麗絲,能聽到嗎?”
略微發(fā)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愛麗絲卻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她只是靜靜沉睡著,就像……一個真正的、沒有生命的人偶。
鄧肯微微皺起眉頭,而緊接著,他又注意到了別的情況。
在沉睡的“愛麗絲”手中,正懷抱著一樣東西,那看上去像是一塊畫板——荊棘叢纏繞著她的手臂,但畫板似乎可以從縫隙中抽出來。
鄧肯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抓住畫板的邊緣,小心翼翼地用力,一點點將它抽了出來。
在這個過程中,他還隨時關注著愛麗絲的變化,觀察著自己抽走畫板的舉動對她會有什么影響——人偶仍舊保持著沉睡。
鄧肯微微松了口氣,看向自己抽出來的那塊畫板。
色彩鮮明、線條凌亂的“畫作”映入他的眼簾——就像這花園上空詭異的“天空”一樣,兒童涂鴉般的筆觸在畫板上描繪著抽象的畫面。
有一個漩渦,各種色彩拼湊成的旋渦,它幾乎占據(jù)了整個畫面三分之二的面積,旋渦周圍有許多星星點點的光點,畫作的“作者”用許多十字交叉的線來表示那些都是發(fā)光的星星,而在彩色旋渦的中心,又可以看到一片濃郁的紅光——縱使涂鴉簡陋,鄧肯仿佛仍然能從那片紅色中感受到某種強烈的……危險。
鄧肯皺起眉頭,那旋渦中的紅光不知為何讓他有些許熟悉。
在腦海中拼命思索、回憶許久之后,他找到了這股熟悉感的來源——是在“愛麗絲公館”二樓的那處平臺,在螺旋階梯附近的墻壁上,那里有一幅油畫,描繪著燃燒的巨船從天而降的景象,而在那艘巨船后方的天空中,便充盈著這種令人深感不安的暗紅色光輝。
鄧肯的神情一點點凝重起來。
已經(jīng)是第二次出現(xiàn)了……在這座詭異的“愛麗絲公館”中,帶有濃郁不詳象征的暗紅光輝再次出現(xiàn)……這種暗紅色的光輝究竟代表著什么?
是象征某種不斷追逐、迫近的災難?還是對末日來臨時某種現(xiàn)象的真實寫照?那個無頭管家多次警告不要打開公館的大門……大門外面有什么?是這“暗紅光輝”的本體嗎?
危險的想法在心中短暫泛起,但隨即被鄧肯壓下。
他確實非常好奇愛麗絲公館的大門外有什么東西,但好奇不等于魯莽,在掌握更多線索且確認愛麗絲的安全之前,他會盡量避免破壞這座“公館”中的“秩序”。
心中思緒漸漸平復,鄧肯舒了口氣,抬頭看了一眼花園上空那涂鴉風格的天空,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中同樣涂鴉風格的畫板。
人偶仍舊靜靜地在他身旁的花叢中沉睡著,仿佛擁抱著所有的秘密,緘默著所有的答案。
這里的天空和畫板上的涂鴉是誰“創(chuàng)作”的?是這沉睡的人偶嗎?是愛麗絲嗎?
鄧肯回憶起了從蕾·諾拉口中得到的那些情報,突然覺得愛麗絲可能并不像那位寒霜女王想的那樣,只是“蕾·諾拉”和“斷頭臺”的混合錯誤復制品,或者說……人偶小姐的軀殼可能確實是如此得來,但她的內在,明顯隱藏著遠比那副軀殼更大的秘密。
這座恢弘詭異的“愛麗絲公館”,以及這花園中靜靜沉睡的人偶,就是她的“內在”,而這些秘密顯然遠遠超過了蕾·諾拉所掌握的那些事情。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如果一個復制文件所攜帶的信息比本體還多,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在這個“文件”被“復制”的過程中,有人向其內部寫入了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