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無相渡靈萬骨圖
夏日的深山中比起山下會涼爽許多,故而多有富貴人家會在酷暑之時入山避暑。
而黑石寨后方的神廟旁,更是陰涼清爽。只是寨民們對神靈懷揣敬意,不敢入廟,只在廟外的大槐樹下乘涼納陰。
幾個漢子坐在樹下閑散的聊著近日瑣事,不遠處的蟬鳴聲經久不歇,日頭從槐樹的枝葉間細碎落下,習習微風吹動著葉晃。
老丁手里拿著蒲扇輕晃,嘀咕的跟三文說道:“你說,這畫師住我們寨里都一個多月了,天天在廟前待著,他怎么能這樣閑?”
聽到這話,旁邊的漢子也附和道:“是啊,我都看見這畫師好多次了。你說,他該不會是來我們寨子里騙吃騙喝的吧?”
“想什么呢?”三文打斷了他們的猜測,解釋道:“你看人家那一身衣服料子,就價值不菲。還缺幾個吃食的銀子?
再說了,這是無相大人示意其為廟作畫,我們可不許亂說?!?/p>
“曉得了,曉得了?!崩隙÷牭搅藷o相大人,便不敢再言。只說起別的話來,“三文,聽說你這老小子被分了個俊俏姑娘,剛滿二十呢,你可有福氣了!”
“哈哈哈,丁老哥說笑了?!比哪樕弦哺‖F出笑意,前不久二當家把那十幾個無家可歸的女子都分給了寨子里的光棍漢子們,可讓寨子里這些人興奮得幾天沒合眼。
雖然還有許多打著光棍的漢子,但大部分都已經三四十余歲了,都把這些讓給了年輕些的后輩。
他們寨子里上了歲數的都是從軍之人,一身傷病,大多能活到五十歲就燒高香了。
七八十歲的高壽,那些只在富貴人家才會有。
“等下個月,寨子里一起辦場喜宴,到時候我多請老哥你喝幾杯!”三文眼里滿是期許,“還有二柱那傻小子,娶的姑娘是個精明的,以后指定又是個怕婆娘的!”
幾人聞言不由笑出了聲,這笑聲被習習的風送入了廟里,高居神殿的無面神像靜靜地觀望著這些凡人的生活。
而廟里,阿六正掃著院中的落葉,即便地上只有幾片葉子,他也要打掃干凈。
大殿前,姚正則望著神殿深深沉思,他來到了這座寨子里已經有月余時間了,但他還不曾動筆,只是一直在看這座廟。
他仔細的打量著廟里廟外,廟前廟后,從遠景到近景,從高山上遠眺,從地上仰望,風雨日夜交替之中的神廟,一一在他腦海里烙印而出。
姚正則終于決定動筆作畫了!
在一個深山中平淡的夏夜里,一個畫師作出了他傾付了三十多個日夜的心血,將這座大山深處的無相廟刻畫在了宣紙之上,以人的文明記載了下來。
古樸而粗曠的神廟外墻,是一個個大山之民親自用雙手堆壘而成。
墻上深重的玄色,是這片土地上的人以血汗和之,混染的大地之色。
大開的廟門可見院中槐木,深深的內殿之中昏暗下光影下是一尊單手和十,右手持印的無面神像。
廟前是寨子村落,人間煙火。
廟后是白骨成山,骷髏地獄。
姚正則作畫之時全神貫注,根本沒有注意到一陣夜風吹過,他的身后多出了一道人影。
白無相悄無聲息的來到寨中,出現在這位畫師的屋里,靜靜注視著。
他親眼看到這個凡人頭頂的氣,在劇烈的變換交動,白氣如水沸騰,由片化云。
但與此同時,姚正則的體內氣血,或者說是……壽命,似乎變短了些。
可,其身前的那張尋常宣紙卻發(fā)生了某種蛻變,一種說不清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