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更摸不著頭腦,道:“可有這樣的傳言,不是更妨礙你結(jié)交皇城的大小官員嗎?”
“見風(fēng)使舵的墻頭草,風(fēng)向變化的時候自然會倒過來。這一道傳言反倒能替我擋到許多不必要的應(yīng)酬?!倍判壞媚_尖踹踹他廳中待客用的搖搖欲墜的椅子腿,又道,“好歹也是‘往來無白丁’,怎么這么寒磣?”
薛景還在琢磨杜宣緣的用意,聽到這話隨口答道:“確實不是白丁。但各個恣意妄為,羨慕起一無所有的螻蟻來。我這樣的‘陋室’反倒能入他們的眼。”
“他們想過的,是不用憂慮衣食住行,又不用承擔(dān)家族壓力的‘普通人’生活?!倍判壍?,“你這里破破爛爛,他們口中稱贊,恐怕一次也沒來做客過?!?/p>
薛景抬頭:“房里這樣的裝潢,主要還是沒錢。”
杜宣緣冷哼了一聲,道:“給你的金元寶都拿去玩打水漂了?”
一提到錢,薛景周身氣質(zhì)驟然一變,湊到杜宣緣頗為狗腿地說:“要養(yǎng)底下那么多人為您打探消息,這點錢哪兒夠。咱們養(yǎng)出來的可都是能文能武、技藝高超的探子,每一個都燒錢,跟外邊那些流里流氣的家伙完全不一樣……”
杜宣緣一把推開這個搞推銷的,從袖袋中取出一枚金餅,丟給他后揶揄一句:“貔貅。”
薛景反以為榮道:“哎,沒就沒?!?/p>
他朝金餅上咬了一口,又擦擦上邊的印子,終于沒那副頹廢bagong的死樣,沖杜宣緣笑呵呵道:“主子要干嘛?我這就去辦!”
杜宣緣睨他一眼,道:“把我交代的事情辦好,再看著點那幾個人?!?/p>
“好嘞?!毖按е痫灳屯庾?。
腳剛跨出門檻,他又扭頭對杜宣緣道:“這傳言是說給陳家聽的吧?”
“滾去干活?!倍判壱荒_把他踹出去。
八尺多的魁梧身軀,被杜宣緣踹得踉蹌幾步,一句話也不敢說,扭著上半身朝訕訕招手,隨后腳下抹油,三兩步就溜出了這片幾分地小院子。
薛景一面走還一面琢磨著,自己剛剛應(yīng)該是說準(zhǔn)了。
莫名其妙要把“陳仲因”無功受祿的消息放出去,更兼流傳些皇帝對她頗有不滿的印象,還能是為了什么?
防止陳家再攀附上來唄。
陳家也是那一批墻頭草中的一株,一聽說“陳仲因”的官職和爵位都是皇帝為了不給穆駿游加官進(jìn)爵而立的擋箭牌,恐怕對這個早就叛逆的族中子弟也不會再那么熱絡(luò)。
不過薛景還有些奇怪。
他是見識過主子的雷霆手段,真要解決一個趴上來吸血的綠頭蒼蠅,兵不血刃就能讓整個陳家合情合理的在皇城消失。
用這種迂回的手段“勸退”他們,對她而言未免有些仁善了。
或許因為,到底還是出身的家族吧。
況且,這種不傷對面一絲一毫的辦法,就像他們剛才說得那樣,待到日后主子依舊發(fā)達(dá)的時候,墻頭草還是會再貼上來的。
用這道流言,倒是更像是……試探。
試探“陳仲因”這個孩子,到底在陳家眼里還有幾斤幾兩,究竟還余了幾分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