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站在落地窗前,晨霧還未散盡,梔子花開得潑潑灑灑,香氣漫過窗棱來,把初夏的序曲奏得浸了蜜似的。
身后的床上,克萊恩躺過的地方還留著淺淺的凹陷,那兒該還留著他的余溫,還有獨屬于他的味道。
男人才陪她在花園里散完步,也離開不過一刻鐘。
原本克萊恩說要再觀察幾天的,可等左手能稍稍活動了,她便硬是催著要回家,這幾天他都是醫(yī)院和軍營兩頭跑,來回路程加起來就得快兩小時。
而俞琬知道,克萊恩這段時間很忙。
有次半夜她醒來,看到他還在桌旁處理文件,她假裝翻身,從睫毛縫隙里偷看,正望見他緊鎖的眉頭——
東線的戰(zhàn)事正以驚人的速度每況日下,在蘇軍發(fā)起的“雷霆”大反攻里,自1941年就被帝國征服的克里米亞半島失守。國防軍,字里行間的敗退瞞不過有心人。
德國和蘇聯(lián)的戰(zhàn)線正不斷向西推移,從列寧格勒、斯大林格勒,到庫爾斯克,如今已推進至烏克蘭的基輔,那里,距離波蘭邊境已經(jīng)不算太遠了。
不過,有個好消息,是溫兆祥帶來的。
自她受傷,“叔叔嬸嬸”每天都會來看她,還給她從唐人街的香宮打包了各種各樣好吃的,紹興雞粥熬得米粒開花,清炒藕片也恰到好處的脆。
嬸嬸更是親自下廚,做了素餡餃子和茯苓餅。
“阿姨小時候在北平,一病了家里嬤嬤就做這兩樣。我頭回做,糖怕是放少了,你先嘗嘗看?”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有些恍然,仿佛那個為不愛吃飯的自己學會做酒釀湯圓的媽媽,就在眼前。
昨天來看她的時候,溫兆祥還說,巴黎站的組員們全都登上了去埃及的船,這就意味著他們成功逃脫了。
女孩長長舒了一口氣。
就在幾天前,她做了一個噩夢,夢里有個組員被蓋世太保拖進漆黑的審訊室里,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滴在招供書上。
她想沖上去,可腳像灌了鉛,最后畫面定格在自己走向地牢的背影上,而克萊恩就站在不遠處,眼神里是她從未見過的冷意,像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敵人。
那一瞬她猛地驚醒,額頭上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