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男人。一個穿著工裝、渾身濕透還沾滿深色污跡的男人,在路燈下泛著暗紅,像血,又像機油。
君舍微微瞇起眼,更準(zhǔn)確地說,這是一個東方男人,一個深夜獨自造訪小兔巢穴的年輕男性。
那男人像一顆偏離軌道的隕石,直直砸向了那扇門。
砰!那撞擊聲,仿佛穿透玻璃,直接敲擊在君舍的耳膜上。
觀測鏡急速調(diào)整焦距,將那東方男人的臉框進(jìn)視野,蠟黃的膚色,緊皺的眉,還有那雙漆黑眼睛。
那人左手死死按著右肩,指縫間滲出了暗色液體。
有趣。。。一個意外來客。
某種興奮開始在他血管里竄動,像嗅到血腥的鯊魚似的。
觀測鏡驀地從君舍指間垂下來,黃銅撞擊在銀紐扣上,發(fā)出叮一聲脆響,驚得舒?zhèn)惐は乱庾R摸向了腰間配槍。
哪里來的野狗?劇本里沒有這個人。
君舍不再需要觀測鏡,那雙琥珀色的瞳孔像兩枚釘子,死死釘在那個趴著門的血人身上。
“長官,需要…?!?/p>
“閉嘴?!笔?zhèn)惐さ穆曇舯惑E然切斷。
他在等待著什么,一種莫名被冒犯的躁動,又裹著某種扭曲的好奇,在胸腔里翻騰起來。
下來啊,小兔…讓我看看,你會怎么對待這只闖入你花園的野狗?是會嚇得驚聲尖叫,鎖緊門窗?還是會…像包庇那個老廢物一樣,再一次展現(xiàn)你那泛濫又不合時宜的慈悲?
時間在緩慢爬行,過了仿佛一世紀(jì)之久,又或許只是幾個心跳的間隙——
“吱呀”一聲,門開了。
昏暗門縫里探出一個小腦袋,烏黑發(fā)絲散落在瓷白肩頸,眼睛睜大,櫻唇微張,寫滿了“吃驚”二字的小臉,讓那雙棕眼睛驟然黯了一下。
只見那小兔失了魂似的呆呆站那,足足愣了好幾秒,她嘴唇微動,吐出幾個東方音節(jié),柔軟得像呢喃,他聽不懂,卻莫名覺得那聲音噪得令人心煩。
接著,那個搬筐土豆都要人幫忙的小兔,倏然伸出小手,抓住那人滿是污穢的衣襟。
女孩面頰因用力微微脹紅,咬緊下唇,一寸一寸,但堅定得驚人,用某種他從未意料的力量,將那個骯臟的男人沉沉拖過了門檻。
拖進(jìn)了她的巢穴——那本是他的私人劇院。
這男人是誰?她的舊情人?還是…別的什么?
又是“吱呀”一聲,門關(guān)了。
指尖摩挲著腰間的魯格,此刻,金屬觸感倒讓他將某種叫囂的沖動強行按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