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停在十六區(qū)的別墅前。麥克斯目送著那道修長的黑色身影,邁著從容不迫的步子消失在門廊下,直到門廊燈熄滅,他才敢松開方向盤。
他忍不住揉了揉酸脹的肩頸。
這位長官最近的行程,表面規(guī)律得刻板,實則讓他疲于奔命。
從前,這位長官的生活隨性得像即興爵士樂——蓋世太保總部處理公務(wù),軍官俱樂部小酌,抑或流連麗茲酒店的沙龍,前段時間還偶爾會去那個意大利情人的小公寓,或是回到這處僻靜別墅休憩。
一切全憑心情。
可如今,卻是圍著那小診所,變成了機械的鐘擺運動。一天三次,如同虔誠的信徒趕赴晨禱、午禱和晚禱。額外路程不算近,更考驗人的是車速,一時要慢得仿佛時間停滯,一時又要快得不著痕跡。
麥克斯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帝國軍官的專職司機,還是某個詭異捉迷藏游戲的專屬道具?而這游戲的唯一觀眾,似乎只有長官自己。
明天,還要去市政廳過問該死的供電問題。他點燃一根香煙。
他知道那個診所里住著的是誰??巳R恩上校的女人,那剪影,確實纖弱得像株需要在溫室里呵護的蘭花,即便如此,值得長官每天都…
麥克斯眉頭皺了起來,一個極危險的念頭閃過去,又被他即時地掐滅。在這個位置上,他比誰都清楚,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他不禁又回想起,長官在車上那平靜無波的語調(diào):“帝國戰(zhàn)斗英雄的女伴,不該被市政系統(tǒng)如此粗魯?shù)貙Υ??!?/p>
這話冠冕唐皇得像麗茲酒店門口的鍍金把手。
或許…我們的上校,真的只是一位格外照顧友人眷屬的老派紳士?
夜色濃重,麥克斯吐出口煙圈,只覺得這位心思深沉如海的長官,越發(fā)讓人捉摸不透了。
—————
第二天巴黎的天空是鉛灰色的,清晨的雨絲像無數(shù)銀針扎在石板路上
俞琬捧著咖啡,她下意識望向窗外,外面只有雨滴敲打石板的細(xì)碎聲響,那個擾人的引擎聲,意外地沒出現(xiàn)。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樓下的洛塔爾,也在想著同一件事。
崗?fù)だ?,老人正用槍托有一下沒一下捶打風(fēng)濕發(fā)作的膝蓋,這桿毛瑟槍比他孫子還老兩歲,現(xiàn)在除了充門面,就是當(dāng)他的臨時拐杖。
“這見鬼的巴黎天氣。。。”
他抬頭看了看天,又望了望街道盡頭?!捌婀帧辈恢朗遣皇且驗檫@場惱人的雨,今天那“布谷鳥鐘”沒響,害得他差點忘了叫兩個懶小伙換崗。
這念頭剛落,一輛掛著軍警牌照的歐寶轎車、便劈開雨幕,停在了診所門口,車門打開,下來個穿風(fēng)衣的男人,挺拔得和標(biāo)槍似的。
是長官來視察了?洛塔爾手忙腳亂想立正敬禮,可下一刻他才意識到,這男人穿的并非制服。
那人壓根沒在意他那半吊子納粹禮,也沒有進診所,只確認(rèn)身份似的掃過洛塔爾的上尉肩章,隨即塞給他個牛皮紙信封。
“通知你一下,市政維修中午到,全面檢修這條街的供電線路,這是相關(guān)文件?!?/p>
“等等,先生,這命令是米勒少……”老人捏著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