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那個天平,在小兔只是小兔那一邊,傾斜了那么一絲。
但這并未帶來輕松,脆弱與機敏、恐懼與清醒的奇異混合,竟釀成一杯醇厚的雞尾酒,最上層是甜蜜的櫻桃糖漿,中間是辛辣的杜松子酒,底部沉著苦艾的回甘,色澤艷麗,散發(fā)著誘人又劇毒的香。
“您相信天賦嗎?”這個危險的問題在唇邊徘徊,最終還是被咽了回去。
君舍在心底嗤笑,你究竟是想證明她有罪,還是只是想證明她…足夠特別?
沉默在雨聲中蔓延。他刻意延長著這份僵持,隨后才點了點頭。
“很新穎的角度,文醫(yī)生?!睕]有評價對錯,又或許,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是一個答案。
空氣里的壓迫感褪去幾分,卻又混入了些新的成分。
棕發(fā)男人把報告不緊不慢收攏,優(yōu)雅得像是在收起一副棋局似的。
“最近翻看舊卷宗,”他隨口一提,像在為自己這番興師動眾找個體面收尾,“職業(yè)病犯了,總想找人聊聊…沒嚇著小女士吧?”
最后那句問得輕飄飄,目光卻鎖定在她依舊蒼白的臉頰。
俞琬終于輕輕呼出一口氣,懸在喉嚨口的那顆心悄悄落回了半寸,藏在袖口里的小手也松開些許,直到此刻,她才感受到掌心四個月牙印傳來的尖銳刺痛。
君舍走到窗邊,望著被雨幕模糊成色塊的街道。
“有時候我覺得,巴黎就像人的脊椎??雌饋碇刃蚓?,但每一節(jié)骨頭之間,都藏著脆弱的縫隙,稍微有外力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入,整個系統(tǒng),就可能瞬間癱瘓。”
這句話既像是說巴黎,說某個案件,又像是在描繪她看似平靜生活下隱藏的危機。而“縫隙”,或許就是她那個天大的秘密。
這是警告,試探,還是…提醒?她分不清,那顆心又提了起來,剛松開的小手又攥成了小拳頭。
而下一刻,男人身上那股低氣壓,又毫無征兆地消散了。
“抱歉,是我多話了?!蹦腥宿D(zhuǎn)身,整理了一下袖口,“小女士如果不喜歡,蒙布朗可以留給病人,放久了口感會差。”
他離開了,留下那盒精美的蛋糕靜靜躺在桌上,而女孩癱坐在椅子上,渾身虛脫似的發(fā)軟,還恍恍然沒回過神來。
霍希轎車引擎發(fā)動,雨刮器有節(jié)奏地擺動著,刮開一層又一層的水幕,可前方道路依然模糊不清。就像他對她的了解,就像這場游戲。
腦海里浮現(xiàn)出她最后那個眼神,疲憊,脆弱,但依然堅持,像暴風雨里被打彎了腰,卻固執(zhí)得不肯低頭的白色野花。
油門被輕輕踩下。
他望著后視鏡里逐漸縮小的診所燈光,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來。這場游戲進行到現(xiàn)在,連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想揭開秘密,還是。。。
轎車轉(zhuǎn)過街角,消失在雨幕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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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天空是鉛灰色的,像一塊浸了水的濕布沉甸甸壓在城市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