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未曾出口的言語,只怕是難聽到了不堪入耳的地步,才讓岑女官如此難以啟齒。
無外乎又是那些陳詞濫調(diào)。
要么揪著她流落在外的經(jīng)歷,譏諷她粗鄙卑賤;要么指責(zé)她剛認(rèn)祖歸宗就急不可耐地攀附高枝,是個眼皮子淺薄、嫌貧愛富的勢利之人。
若再說得難聽些,便是污她不知廉恥,年紀(jì)尚幼便蓄意勾引榮妄,行那私相授受之事,生生攪亂了榮妄與六公主的天作之合。
“桑枝深謝岑大人今日提點之恩?!迸嵘VΩA烁I?,真心實意地感激道。
岑女官將茶盞放下,目光柔和了些許:“這些話,我本不愿多說??晒彩逻@么久,我看在眼里,你既能吃苦,又有主意和成算。這些時日,養(yǎng)濟院里數(shù)你來得最早、回得最遲,里外事務(wù)這么快就上手,交辦的事情也從無紕漏,辦的件件妥帖。你這般踏實勤勉,讓我確信,當(dāng)初你入養(yǎng)濟院時說的那番話,句句都是真心?!?/p>
“為官不易,女子為官更是難上加難。你既然心懷大志,我實在不愿見你被這些爭風(fēng)吃醋的是非卷入,白白斷送前程?;始引嬋淮笪?、天威莫測,他們隨口一言,對你而言就可能是萬劫不復(fù)?!?/p>
“我接下來這話已是逾矩,你放在心里就好,切莫對外人提及?!?/p>
“陛下再如何寵愛榮國公,六公主終究是他的親生骨肉。這世間,能對親生女兒以死相逼無動于衷的父母,終究是少數(shù)??v有怒氣,恨其不爭,那怒氣之中,也必然摻雜著心疼。”
“滿腔的怒火無從宣泄,既不能對親生女兒發(fā)作,又不便責(zé)怪榮國公不識好歹。你想想,這股怨氣總得尋個出口,那么這無名的火氣,最終會燒到誰的身上呢?”
“桑枝,務(wù)必謹(jǐn)慎行事?!?/p>
裴桑枝眉眼低垂間,心念百轉(zhuǎn)千回:“大人今日點撥之恩,桑枝沒齒不忘,前路雖艱,定不負(fù)大人期望?!?/p>
但,她對榮妄是志在必得。
誰來搶,都是她的敵人。
仕途、爵位、情愛,她全都要!
誰重活一世,是為了要一直忍氣吞聲,一直步步退讓,最終淪為做孤家寡人的!
岑女官閱人無數(shù),豈會看不破裴桑枝眉宇間那抹執(zhí)拗?
她嘴唇微動,最終咽回了所有打擊之言,只余一聲意味深長的輕嘆:“美色惑人,美色惑人啊……”
“罷了,這些時日,榮國公待你的一片真心,我也看在眼里。既然你二人彼此有情,便更不該賭氣或口是心非,務(wù)必坦誠相見,好生商議對策,或能力挽狂瀾。若此時因誤會產(chǎn)生爭執(zhí),那才是親者痛,仇者快。”
“但一切有個前提,便是不得耽誤養(yǎng)濟院的公務(wù)?!?/p>
“若到年后開朝,所有差事皆無紕漏,我必親自具表上奏,為你向陛下請功求官?!?/p>
今歲年關(guān)的賑濟事宜多賴榮國公府、裴駙馬,乃至致仕的周老大人、成老大人等帶頭捐獻了大批米糧、銀錢與御寒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