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裴駙馬如今疼你,可若讓他曉得,這過繼從頭至尾都是一場算計,這份‘疼愛’還保不保得???別忘了,當年若不是太夫人臨終遺愿,他根本就不可能應承下過繼一事!”
“屆時,你看他會不會急著把你這個燙手山芋丟出去!”
“所以,現(xiàn)在該輪到我來勸你了。你若識時務(wù)、聰明些,最好能去他面前為我美言,勸他忍下喪子之痛,不要與我魚死網(wǎng)破。當務(wù)之急,是先將我安然無恙地弄出這大理寺獄,再勸裴駙馬點頭,風風光光接我回永寧侯府頤養(yǎng)天年。只有這樣,你們往后才能有安穩(wěn)日子過。”
裴桑枝聞言,只覺搞笑。
這人真是臉皮厚得可以,半點兒掂量不清自己幾斤幾兩。
既看不清自己,也高估了永寧侯的真正能耐。
“你笑什么?”
老夫人冷眼睨裴桑枝:“別以為我不知道,榮國公是給了你點兒青眼,可侯府一旦敗落,你莫說正室之位,怕是連個妾室的名分都撈不著。”
“若還想奔個好前程,想為自己謀條出路,就聽我的話,去勸你父親懂事?!?/p>
裴桑枝止住笑意:“笑什么?”
“自然是沒見過如此活靈活現(xiàn)的紙老虎,今日好不容易見到了,一時嘆為觀止,理應歡喜雀躍的好生欣賞欣賞、開開眼界嗎?”
“實話告訴你,過繼一事,已經(jīng)全然拿捏不住我父親了。他早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安排人手打點好了一切。任你說出何等驚世之語,都只會被曲解成,你為奸生子謀爵不成,又因親手殺子而心智癲狂,便對永寧侯生恨,要拉他一同下地獄?!?/p>
“你也別再白費力氣,指望我傳什么話了。他今日派我來,讓你做個明白鬼,對這份母子情誼,便算是仁至義盡了?!?/p>
“所以,你與其在此怨恨地瞪著我,不如好生想想,究竟還有什么籌碼能說動我父親為你冒著開罪大理寺少卿的風險救你。若是沒有,我是絕不會畫蛇添足去開這個口,傳這個話的?!?/p>
籌碼?
籌碼……
老夫人強壓下翻涌的心緒,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在腦海中細細回想著每一處細節(jié),生怕有絲毫疏漏,便會與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失之交臂。
人越是年邁,便越是貪生畏死!
她還沒活夠啊。
時間悄然流逝,老夫人滴溜亂轉(zhuǎn)的眼珠驀地一定,渾濁的老眼驟然迸發(fā)出一絲精光:“你回去告訴他,元和二十二年,仲夏月初八,深夜!我親眼瞧見他書房里人影憧憧,燭火……徹夜未熄!”
裴桑枝眼簾微垂,眸光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滯。
元和二十二年,仲夏月……那正是淮南水患爆發(fā),災民流離、疫病橫行的消息傳入上京的月份。
就知道,老夫人這里是不會讓她空手而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