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滾?!?/p>
春離擰了一把裙角的水,退了兩步,便急急地轉(zhuǎn)身跑走,跑向了黑暗中。如一道火苗似的赫仙還矗立在門下,定定地注視著她,直到整片光輝燦爛的宅院都被她遠遠拋在身后。
春離回到雙眼暫時無法適應(yīng)的深黑中,如同跑進了一片虛無。
還好。她撫著心口想著——還好忍得住。
再次能看到周圍景物模糊的輪廓時,她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跑回了江以明的院外。
在這冰冷的宗界,潛意識中唯一讓她感到放松的地方。
——以明……你不在。別人卻好端端地在自己家里。
春離一邊暗暗想著,一邊在心中嘆一口氣,不知是喜是憂。
思考一下吧。春離想道。
思考不是春離的強項,她一向靠直覺行事——暴雨滂沱,萬籟無聲,此時卻不得不靠靈感的轉(zhuǎn)動來打消寂寞。
她心里很亂,在她橫沖直撞的人生中難得這一刻,渾渾噩噩到了需要主動整理思緒來明確前路、以及維持理智。
她靠在院墻外任由瓦檐上的流水澆在發(fā)上、簌簌滑過面容與頜線,調(diào)整呼吸,讓混亂的記憶穿過丹田,試圖匯成澄明的一線。
——赫仙……
不、事情不是從赫仙那里說起。
春離不經(jīng)意地用手指觸到自己的臉頰,被捏過的位置輕微地發(fā)熱。她無法克制地回想起幼時的歲月,年長兩歲的赫仙以“姐姐”自居,言行舉止間盡是強勢的關(guān)愛。
“和我去踏青吧?!薄皝砦壹页燥埌桑 薄拔乙棠感虏昧艘律呀o你……”春離不善交友,唯赫仙熱情如火地將她帶在身邊。
“離離,”往昔的赫仙捏著春離的臉,近在咫尺的一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你長得像人偶。你知道嗎?叔父昨天給我?guī)Щ貋硪粋€絹人,長得和你差不多……”
——什么絹人什么玩具,我真想掐死你赫仙,你該跪在我面前哭——不、不,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春離皺起眉頭,用力深呼吸了兩口平復心緒。
明知此刻不是想她的時候,方才見過的身影卻在春離眼前揮之不去。有時她真恨自己這個又不靈光又愛分神的腦子。
春離不再摸自己的臉,靠在墻邊略微夾緊了腿,仗著天黑又無人,下意識將手往身下探去,隔著shi透的衣裙肆無忌憚地揉了揉xiati,企圖以此來引走注意力。
靈巧而輕柔的愛撫拂去了焦躁。赫仙不再占據(jù)她的思維了,可她又想起了別人。
原本抱著與江以明幽會的心思,期待落空,便也只能這般聊以ziwei。春離稍微張口喘息著,任憑飄搖的雨水落在唇瓣上。綿長的快意從身下傳來,確實讓她平靜不少,可腹中的不安卻加劇了。酸脹而下墜的不適感讓她很快就收了yinluan的心思,手上移到小腹外,輕輕按摩了起來——寶寶會覺得冷嗎?對不起。剛才還摔了一跤。在這樣的雨夜亂跑的媽媽也許是最壞的媽媽。
手心中漸漸摩擦出了溫度,春離緊閉的眼前終于逐漸清明了。
……四歲那年,春離一家初來鎮(zhèn)上,靠著生意上的故交莫家在此安頓下來。
六歲那年,她認識了赫仙,彼時也還年幼的赫仙早已是天留宗修真之人,只在下山玩耍時才來找她。
……兩年多以前,家里變得更加破碎了。
兩年前那個寒冷的冬天,春離獨自縮在空落落的床上,空落落的水碗干涸著,緊閉的窗外傳來男性的嬉笑和竊竊低語,他們拿石子打她的窗戶。
不久那些日以繼夜蹲在家外的人被莫惜風盡數(shù)趕走了。她從此名為莫春離。
轉(zhuǎn)年、也就是去年春天,春離也上了山。對于莫惜風來說,是“可以天天見面,不必朝思暮想”,對于春離來說,則是“不必被當做默認的媳婦關(guān)在莫家府上”——當然,她不會把真話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