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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2131節(jié)（第1頁）

見他們好奇，李寶瓶笑道：“突然有了天地靈氣，人間才有了修道之士。那么假設哪天又突然沒了天地靈氣，練氣士怎么辦？還怎么御風，如何下水呢。”

談瀛洲脫口而出道：“怎么可能！”

李寶瓶笑了笑，“所以說是‘假設’啊?！?/p>

裴錢笑道：“寶瓶姐姐還有過假設，一大撥練氣士被突然丟到了一處‘無法之地’，這個地方，山河版圖相當于舊大驪，人口過億，都沒見過‘神仙’，而這撥外來修士境界都不高，沒有中五境修士，所以他們每次出手打架，就需要消耗自身積蓄的靈氣，通過各自秘法和法寶收回的靈氣，肯定是比不上流失的總量，會入不敷出，所以每次出手，不管是為了什么目的，就都要慎重再慎重了?！?/p>

“一般來說，三種神仙錢，金銀銅錢，連同礦產(chǎn)儲量，是可以有一個大致估算的，在文廟那邊，或是皚皚洲劉氏的秘檔上，可能分別有兩個差距不會太大的數(shù)字，唯獨天地靈氣，是注定無法量化的。所幸天地間有洞天福地，大修士還可以造就出小天地?！?/p>

李寶瓶搗鼓著桌上的卯榫，自顧自說道：“這種結(jié)構模型，有幾個關鍵點，首先假設所有下五境練氣士的靈氣總和，等同于一位金丹地仙的靈氣總量。第二，因為不存在額外的靈氣，這座天地又是閉塞的，所以嚴格遵循術算一加一等于二的規(guī)則，故而修士煉氣、畫符、煉丹等無中生有的‘怪事’，就等于都被摒棄在外了，第三，得有幾個狹義上趨向于‘永恒’的參照物，方位，重量，長度等，它們必須盡量穩(wěn)固且恒定。第四，整個世界的內(nèi)在運轉(zhuǎn)方式，需要有幾條底層運算方式，作為一個小卻完整的世界擴展或是收縮的基礎，準確說來就是人與人、物、天地相互間的連接以及某種回饋，到底是補償機制，還是隨機模式，還是兩者結(jié)合，就需要仔細權衡了，脈絡不明則大道不顯，是環(huán)形，還是線狀，是最終歸攏于‘等價’，還是以無序作為唯一的有序，或是虛實之間轉(zhuǎn)化存在著某個損耗數(shù)值，計算方式必須嵌入這個或者多個……”

李寶瓶見鄭又乾聽得目瞪口呆，小姑娘打哈欠，有點犯困了，唉，晦澀，聽不懂，比師父傳授那幾種祖師堂秘傳道訣更難懂。

只有裴錢聽得無比認真。

李寶瓶就立即止住話頭，笑道：“不聊這些，反正都是不切實際的空想?！?/p>

如果她繼續(xù)說下去，還會更加復雜，會涉及到繩線和繩結(jié)，例如山上練氣士的道統(tǒng)法脈，儒家文脈的某某宗主與某某后進的“托付斯文”，兩人互為朋友，各自又有朋友，錢財往來，曾經(jīng)的對話、言語，誰想起誰的心心念念……只說財路，便分虛實，生意往來的錢貨兩訖為實，賬簿上邊的賒賬欠款數(shù)字為虛……此外加上姻緣紅線，山上的祖師堂譜牒，山下祠堂的族譜……就像一棵樹，而且是生長在一處平靜如鏡的湖面上邊，上下兩者，互為倒影，水面之上，可以是真實的世界，水下是虛幻的世界，但是也可以顛倒來看，而這棵樹的主干，枝丫，綠葉，開花，結(jié)果，既可以如人之身軀，會有落葉，消失無蹤，化作泥土或者是水中，會有枯枝墜地，化作腐朽，恰似人之言行，如秋葉、枯枝漸漸消散在天地間，了無痕跡，亦會有些種子在附近落地生根，更遠，一直蔓延下去……那些生意盎然的樹枝，可以是，但并僅限于是一條條思路，或者說脈絡，每一個逐漸成形的認知和想法，某人之好壞、善惡，就可以是一片樹葉，一朵花，人之體會冷暖，香臭，酸甜苦辣，感受他人之美丑……每一個已經(jīng)成熟且固定的人生經(jīng)驗，就是一顆不落地的果實，長長久久掛在樹上，長久懷念的某個人，也可以是，但是每當遺忘某人，或是改變了某個道理，它們就會悄然墜地，就此不見。而心中那些可以稱之為根本的道理，就是枝干，可枝干卻也可以是一年四季，二十四節(jié)氣，七十二候，就是一根根樹枝，總之李寶瓶都還在分門別類，暫無定論，如同默默編撰一部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叢書。

所以談瀛洲私底下就跟鄭又乾感慨一句，這個寶瓶姐姐，每天腦子里邊都在想啥呢。

鄭又乾不搭話便是了。

只有裴錢，每次寶瓶姐姐眉眼飛揚聊這些，都會用心傾聽。

畢竟小時候第一次甘拜下風，就是裴錢在大隋山崖書院，親眼看到李寶瓶學舍內(nèi)的一座“書山”。

在那之前，裴錢就已經(jīng)覺得自己抄書一事，已經(jīng)爐火純青了，結(jié)果等到她進門這一瞧，小黑炭就立即沒了爭勝之心。

談瀛洲和鄭又乾離開屋子后，裴錢留在屋內(nèi)，猶豫又猶豫。

李寶瓶笑道：“想問什么？”

裴錢赧顏道：“寶瓶姐姐，離著三教辯論還有半年，你需不需要開小灶??？”

這次三教辯論，與先前任何一次辯論都不同的地方，就是此次儒釋道三教，各自都派出了九人。

其實是沒有人數(shù)要求的。

儒家這邊，就有中土橫渠書院山長元雱。寶瓶洲山崖書院的李寶瓶等人。

參加三教辯論！

真是裴錢想都無法想的事情啊。

裴錢自認自己打架可以，罵人也可以，至于這種辯論就算了。

李寶瓶笑道：“沒必要開小灶，也沒法子開小灶。”

見裴錢不理解，李寶瓶耐心解釋道：“又不是什么照本宣科的事情，比較講究臨場發(fā)揮，否則去了那邊，背書一般，在場辯論和旁聽的，都是聰明人，一下子就會露出馬腳，到時候丟臉就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