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祝秉青休沐,卻照舊起得很早。
他一起身,被子掀開一角,漏進來冷風,許革音迷迷糊糊伸手抓住被子,露出來的胳膊一涼,這才清醒些,“該敬茶了?”祝秉青受制,視線下放落在被她攥在手里的衣角,又看她還半閉著的朦朧雙眼,默了片刻,伸手把她拂下去,道:“不必。
”三房沒有長輩,想來老爺子也不愿吃他們這一口茶。
屋外頭都是整夜有人守著的,過去是阿冊,現在房里有了三少奶奶,他就不便進去了。
祝秉青從衣架上取了常服,反手一甩披上,卻聽見門被扣響兩聲,外面有細細的女聲:“三少爺三少奶奶起身了?奴婢們進來伺候罷。
”三房里少有丫鬟伺候,只有幼弟身邊有兩個。
祝秉青聽出來是昨天跟著許革音的兩個丫鬟,側頭瞥見橫出床帳外的一只手臂,耷拉著垂下,面不改色,“進。
”許革音只聽得外面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接著床帳被人拉起來向兩邊掛住,春樹傾身喚她:“三少奶奶,該起身了。
”為人妻的,總要在身邊伺候著,其實該起在前頭。
許革音披了衣服擦了臉,清醒了許多,只是身上實在有些疲軟。
出了里間正看見暮云在給祝秉青整理外衣。
暮云側首微低,系著直身側腰的系帶,臉幾乎埋到郎君的懷里,露出一截細白的頸子,上面搭了一根紅繩,兩相映襯,當真養(yǎng)眼。
抬手理領口的動作也甚是繾綣。
許革音蜷了蜷手指,視線一抬,見祝秉青也正看過來,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只是眉頭仍是攏著,對她很不耐的樣子。
許革音抿唇,心里猜道他大約是不滿自己躲懶。
于是上前接過帶鉤,環(huán)腰將腰帶扣過來,又往腰帶上掛一個如意寶珠云紋玉佩流蘇禁步,落下去的時候墜出一個小小的倒角,扯出來的腰型更加勁瘦。
到底是文臣,略比武夫欠半掌。
——卻也硬。
門已經敞開,天都還不曾亮透,帶著潮濕晨霧的風涌進來,依稀又摻雜著桂香。
乍然受寒,許革音一哆嗦,進里屋換過衣服后被守在門外的阿冊領著進了前廳。
將將用完了早膳,阿冊又來通報說是大房的李嬤嬤求見,此次竟是要直接面見許革音。
許革音下意識去瞧祝秉青。
他正在凈手,水從手腕上一路蜿蜒到指尖,甩成連串的水珠又落回盆里,慢條斯理用帕子擦水,卻自始至終沒給她一個眼神。
許革音收回視線,按在唇上的帕子也放下,微微笑道:“帶進來罷。
”如今三房的三少奶奶瞧著是個好拿捏的,李嬤嬤也不那么怵祝秉青了,先朝那邊問了個好,又在許革音面前站定,假模假樣地環(huán)顧一圈,視線在每個伺候的下人身上轉了一圈,這才道:“三少爺原先不大愛使喚下人,可如今三少奶奶來了到底不一樣——大奶奶體恤,特地去牙行挑了幾個機靈的丫鬟供您差使。
”四個小丫鬟乖乖巧巧一字排開,低著頭齊齊問了聲好。
李嬤嬤緊接著又介紹旁邊的嬤嬤。
“我這姐姐盧嬤嬤,原也是大奶奶房里的,本都預備還鄉(xiāng)了,一聽三少奶奶這里缺人手,特意留下了——三少奶奶看看是否收下?”到底是新婦,還沒有當家做主的實感。
許革音又去瞧祝秉青,他倒是又坐回來了,指尖有一下沒有下輕輕點著桌面,指腹落下來,沒有一點聲音,還是不肯給她一個眼神。
她又只能將視線收回來,斟酌著開口:“承蒙大奶奶掛念,卻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