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身很是襯你,只腰身大了些,回去我給你改改。
”衣衫很是素凈,黑線包邊,沒有什么紋樣,布料卻是用的很好,隱有流光。
祝秉青不大注重這些,往常的衣服有一部分是賜服,另外的都是阿冊采買的時候順手拿幾件。
再給自己和祝秉毅各挑了兩身出門,才在長街上走了兩丈路,天空竟然飄起了雪花。
初時許革音都沒反應(yīng)過來,平江的雪最早都要到除夕之后才會下的。
從一開始的細碎到后面的大片,好像也只過了幾個呼吸。
許革音怔怔抬臉,心里想著應(yīng)天府的天氣變化是不是總是這樣急???從秋入冬是,從無到鵝毛大雪也是。
同平江是很不同的。
雪花落到她仰著的臉上,薄薄一片,觸到體溫很快消融,許革音倒是一哆嗦。
她往前疾走了兩步,身后有人喊住她:“阿煦,別亂跑。
”脫口而出的時候祝秉青自己也愣了一下,隨即看到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過來,下意識斂了神色,將阿冊剛剛買來的傘打開,兩步跨到她跟前。
雪花落在她頭發(fā)上,此刻遮在傘下,化得也很快。
祝秉青看了片刻,那雪花化水,眼見濡shi一片,她還無所察覺。
正要伸手替她擦一擦,她卻倏然低頭下去。
“怎的了?”祝秉青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有些潮。
他的手指下滑的時候扳指貼上她的臉頰,極端的冷和極端的熱,許革音打了個哆嗦,低聲道:“你這樣喚我……怪怪的。
”祝秉青卻倏然笑了,也跟著壓著聲音:“不是你非要我改口的嗎?”下元節(jié)的時候許革音跟他說過自己小名,只是他根本也沒有喚過一次。
最近也是終于察覺到祝秉青并不似表面那般不近人情,漸漸膽子大了起來,昨夜里實在是被欺負得有些狠,淌著眼淚將他的種種冷待細數(shù)一遍,其中自然包括不相熟的表妹都比他叫得親近,是死活也不肯配合了。
祝秉青那會兒才弄到半截,不肯停下,又實在被她掙扎得沒轍,便皺著眉掐著她腳踝將人拖到身下壓住了。
彼時也是這么壓著聲音,哄道:“好阿煦,乖些。
”同樣是壓著聲音講話,怎么他就能壓得這么沉,這么震耳。
此刻許革音再聽他喊“阿煦”,即使只是在這樣平常的場景里,也不可避免地質(zhì)疑這一聲“阿煦”后面,究竟會不會再跟上來“乖些,還沒好”這樣放浪的話。
桐油紙傘稍微遮住半點天光,挽起來的頭發(fā)卻沒辦法掩蓋她紅透的耳尖。
于是最終她也只是抬眼輕飄飄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往前走。
原先淡淡的悵惘早被她拋到九霄云外去了,挨著肩膀同行,看著傘外簌簌的落雪。
有時候傘頂上積蓄的雪也會一大堆地滑下來,掉到地上再被人踩在腳底,有很微妙的輕響。
她偏頭又看了眼祝秉青露在外面的半邊肩膀,風將雪花吹進來傘底的時候會在他的頭發(fā)上沾一些。
許革音抿抿唇,心想,今朝也算共白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