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豆羹攤,又沿著街一路逛下去。
祝秉青知道許革音一向是個很嫻靜的性子,哪怕先頭攤子上碰見了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兒,也只是眼睛睜大一些,照舊是極端莊的,一舉一動不急不躁。
只是此刻有些安靜得過分,連眉眼都淡淡的。
紅豆的甜膩還化在唇齒,祝秉青覷她一眼,只是淡聲提醒道:“府里還有家宴,不宜再耽擱。
”許革音點點頭,腳步就此旋回。
剛出街口,天空飄起了雨絲。
斜風細雨,薄薄一層,更像是水霧,蒙到她發(fā)絲上的時候還是一粒一粒極微小的水珠,于是遠遠看去白就是濛濛一片,毛茸茸的。
祝秉青落后半步,視線不自覺在她發(fā)頂停了一會兒,看見裹了天光的白色細水珠,隨著她走動的顛簸輕輕碎掉,一個接一個,濡濕一片,烏黑的頭發(fā)上便現(xiàn)出流光。
雨勢有漸大的趨勢,后面響起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在細石子路上踩出沙沙的聲響。
阿冊撐著傘,手舉得老高,往祝秉青頭上去,“方才沒瞧見賣傘的攤子,只能匆匆借來一把,少爺少奶奶將就先用用罷。
”才給祝秉青遮了半邊肩膀,傘卻是被他自行接過去了,用靠近她那邊的手撐著,跨步上去,補足了之前落后的距離,并肩而行。
才走出去不遠,石子兒路又是斷了,銜接著微潤的泥,人踩上去有些松軟。
祝秉青很明顯察覺到身邊的腳步更慢了一些。
低頭看下去的時候,許革音也正低著頭,極小心地盯著自己的鞋尖,裙擺都提起來一些。
她此刻垂下的睫毛上也蒙了一層水汽,大約是身量比之祝秉青實在單薄了些,斜雨仍是密密地吹到她身上。
祝秉青突然將傘換了一邊,騰出來的一只手從她腦后繞過去,摸上她的頭發(fā)。
掌心里潮濕,手背也有細密的雨撲過來。
也不知道這樣弱的身板能不能經(jīng)得住一番風吹雨淋。
只是許革音不設(shè)防,驟然被他摸過來的手推得往前踉蹌一步,心道即便是嫌她走得慢,也不該如此粗魯。
抬頭看過去,解釋道:“裁的這身新裙子長了些。
”淡青色的裙擺下面已經(jīng)沾上了濕泥,提起來的時候連里面的白色里褲也灰了一片,更別提最底下的繡花鞋。
傘柄被遞下來,“拿著。
”許革音不明就里,松開一邊的裙擺,抬手握住傘柄,旋即被人抱起來,一下子驚得說不出話,傘都險些掉下去。
“再晚些,就該宵禁了。
”這是嫌她磨蹭呢。
許革音一手摟著人脖子,另一手撐著傘,安安靜靜的,卻不想再說話了。
-再到左丞府里,先回北園換身衣裳,便到正堂里共用晚食。
此刻雨已停了,回廊檐角仍時有水滴落下來,敲響一片玲瓏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