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時,阿四終于在山道拐角處看到了望云寺的飛檐。青灰色的瓦頂沾著露水,在晨光里泛著柔和的光,寺門虛掩著,隱約傳來晨鐘的余韻,像根細針,輕輕刺破了漫漫長夜的緊張。
他剛要推門,就見寺門“吱呀”一聲開了,石花抱著膝蓋坐在門檻上,眼下的烏青比昨夜更深??匆姲⑺牡纳碛埃偷卣酒饋?,手里的藥碗“哐當”掉在地上,瓷片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褲腳,卻顧不上擦:“你回來了!”
“吵著師父們了?!卑⑺膿炱鹨粔K較大的瓷片,往寺里走。佛堂里,石頭正趴在供桌上打盹,口水浸濕了半張蒲團;張杏靠著柱子,懷里還抱著那盞油燈,火苗早已熄了,她卻攥得緊緊的;石老頭坐在蒲團上,手里摩挲著那枚鎮(zhèn)魂玉,見阿四進來,渾濁的眼睛亮了亮:“手札……”
“在這兒?!卑⑺慕忾_衣襟,露出貼身藏著的冊子,紙頁邊角被汗水浸得發(fā)皺,卻完好無損。
石老頭接過手札,指尖在“鎮(zhèn)魂玉”三個字上重重一點:“有這玉,再找到清虛道長,鎖靈陣就有救了?!彼捯魟偮?,佛堂外傳來腳步聲,一個穿灰色僧袍的小和尚端著木盆進來,見他們這副模樣,嚇了一跳,手里的木盆差點脫手:“你們是……香客?”
“小師父,我們想求見清虛道長。”阿四拱手道,“是石老頭引薦的?!?/p>
小和尚眨了眨眼:“你們找?guī)熓遄??他在后山打坐呢,我去通報?!闭f罷放下木盆,一溜煙往后院跑。
望云寺不大,后院種著半畝藥圃,露珠在葉片上滾來滾去,沾濕了青石小徑。清虛道長背對著他們坐在銀杏樹下,白須垂到胸口,手里轉(zhuǎn)著串佛珠,聽見腳步聲也沒回頭:“鎖靈陣的事,老石都跟我說了。”
石老頭走上前,把鎮(zhèn)魂玉和手札遞過去:“李前輩的補遺里說,用鎮(zhèn)魂玉補陣眼,能再撐三年?!?/p>
清虛道長接過玉,對著晨光看了看,忽然嘆了口氣:“這玉是真的,可補陣的法子,卻藏著陷阱?!彼_手札最后一頁,那里有行極淺的字跡,像是用指甲刻的:“鎮(zhèn)魂玉需以守陣人至親精血催動,否則反噬其主?!?/p>
“至親精血?”石花臉色一白,下意識地看向石老頭——守陣人是石老頭,他的至親,只有自己了。
石老頭的手猛地抖了抖,手札“啪”地掉在地上:“不可能……李前輩不會設(shè)這種險局?!?/p>
“他也是無奈?!鼻逄摰篱L撿起手札,指腹撫過李玉峰的署名,“當年布陣時,天威派的人就盯著鎖靈陣,他故意在補遺里留了這手,既是防備陣法落入惡人之手,也是給守陣人留了條后路——若遇絕境,可舍玉保陣?!?/p>
“舍玉保陣?”阿四追問,“怎么舍?”
“將玉碾碎,混入黑風嶺的山泉,順著溪流注入陣眼?!鼻逄摰篱L望著藥圃里的蒲公英,“只是那樣,陣法會失去靈性,最多再撐半年,半年后……”他沒再說下去,但誰都明白,那意味著什么。
正說著,前院突然傳來小和尚的驚呼:“你們不能進來!”緊接著是桌椅倒地的聲響,一個粗啞的聲音吼道:“搜!把每個角落都翻遍了!”
阿四抄起佛堂角落的禪杖,杖頭的銅環(huán)叮當作響:“是天威派的人!”
清虛道長卻異常平靜,指了指佛龕后的暗門:“從這里走,通往后山的密道,直通青城山主峰?!彼麑⒁淮鹬槿M石老頭手里,“拿著這個,主峰的道觀里,自會有人接應(yī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