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昏曉眨眨眼,深深吸氣:“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你能有此品質(zhì),不算無藥可救。只是你做了太多錯事,世間已不能容你,先去贖罪吧。待償清債務(wù),我再接你回來,陪你去看人間?!?/p>
毛團嗚嗚哭了許久,抽噎著問:“那……你可以帶我去看舞獅嗎?我想長成那個樣子?!?/p>
“這是你的愿望嗎?”
“不是。”毛團搖了搖頭,把眼淚抹在觀昏曉手上,“我的愿望……一直都是回到你身邊而已……”
“……”
觀昏曉緩緩?fù)鲁鲆豢跉猓Ρ3致曇羝椒€(wěn):“等你還完債,他……我就去接你回來。”
手下的毛團倏然僵住,半晌,才緩慢地放松,“嗯”了一聲。
“多謝你啊?!彼p聲說,“多謝你了?!?/p>
夢境忽然分裂成兩個世界,中間隔著一堵薄薄的墻。
“觀昏曉”倚在墻的一邊,手指虛蜷起來,握住一綹漸漸消散的妖力。
另一邊是鋪展的畫卷,畫中有月下故園,有伏案做夢的故人,還有漫卷而來的血海和烈焰,是怨妖的罪和愿。
它看著“愿”出神許久,卻毫不猶豫選擇沒入畢生罪愆化作的浪潮,情愿被白骨鑄成的囚籠捕獲,沉入鬼哭震天的汪洋。
他說等它贖完罪就來接它。
這一次,它明白該怎么選擇了。
……
夢醒時已經(jīng)是正月十五的傍晚,觀昏曉一睜眼就看見如火的夕陽,視野與心情一片開闊,漫山遍野綠草燦爛,頭頂是觸手可及的澄澈云天。
他倚靠著一頭巨獸,半個身子陷進巨獸長而松軟的毛發(fā)里,腰上還卷著一截暖融融的尾巴,偏過頭就能迎上那雙熟悉的紫色眼睛。
風(fēng)很安靜,吹起觀昏曉額前碎發(fā),露出他越發(fā)沉淡溫柔的眉眼。
那股突然出現(xiàn)在他體內(nèi)的力量依舊存在,且縈繞于他四周,卻不再是最初那般冰冷暴虐的感覺,反而活潑靈動,溫和地掃過連青酌面頰,然后追著風(fēng)吹彎了身旁投下陰涼的老樹。
觀昏曉忽然想起了夢中的畫,笑著拍拍近在咫尺的大腦袋:“連青酌,我做了個與你有關(guān)的夢?”
“什么夢?”連青酌滿臉期待地問,邊問邊乖乖低頭讓他拍,耳朵老老實實垂下,像兩只大芭蕉扇,一抖就是一陣風(fēng)。
“我夢見……我畫了一棵樹,一朵云,和一只趴在樹下小憩的精怪。本來那精怪是白色的,但我覺得白色不耐臟,還跟某位撞色,就加了幾筆,把它涂成了黑煤團。”
觀昏曉娓娓道來,聲音舒展而放松,風(fēng)輕云淡,聽得連青酌又是心癢,又有些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