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止步于臺階之下,臺階上的臨卿和揣著手,瞇著眼,將不遠處那一人一貓的互動盡收眼底。
困擾他許久的瓶頸在一種難以言說的意境中隱隱松動,當他的目光掠過觀昏曉,看見他親了親天竅的腦門時,久違的了悟和靈感沖破瓶頸的一個小口,短暫地噴薄而出。
“男女主的感情線……對,對!是該這么寫!就該這么寫!我表弟簡直就是天選女……不是,我表弟的貓簡直是天選男……也不對!總之……就是這種感覺!”
臨卿和的瞳孔興奮地放大,像追著尾巴跑的狗子般原地轉了兩圈,低聲喃喃兩句,而后火燒屁股似的沖回屋里。
正巧這時,觀昏曉換完水,抱著天竅往廚房里走??匆姳砀缰泵诺臉幼樱麚P聲問:“你干什么去?不吃飯了?”
“不吃了!”臨卿和的聲音一個字比一個字遠,“不不,飯還是要吃的!我的意思是現(xiàn)在先不吃!你幫我留一份,我寫完劇本再吃!”
“寫完劇本?”觀昏曉低頭看天竅,“他找到靈感了?”
天竅蹲在他肩上舔毛,聽到這話,支起腦袋與他對視一眼,困惑地歪頭。
……
天竅跑出去大半天,身上沾了點灰,睡前觀昏曉給它放了一浴缸的水,讓它自己洗干凈再泡個澡,放松放松。
貓大爺也不跟他客氣,仰躺在水面擺動尾巴,悠哉悠哉地從浴缸這頭游到那頭,舒緩且有節(jié)奏,十分愜意。
觀昏曉樂了:“大爺,那您先泡著,我就在門外,有事叫我一聲啊?!?/p>
天竅揮了揮爪子,頗有昏君氣度——朕要受享,卿且退下。
他笑著撩了一捧水潑它臉上。
離開浴室,觀昏曉把床鋪好,等貓大爺沐浴就寢之際無所事事地刷了會兒手機,一時沒忍住又點進繪江河,打開那副看了沒有一百遍也有五十遍的草圖。
草圖無細節(jié),只是用色塊描摹出朦朧的意境,也不知道哪里對了他的胃口,讓他百看不膩,越看越有感觸。
他甚至做好了如果成圖還原不了草稿的感覺,自己就當抽獎抽到的就是這張草圖的準備。若非聊天記錄里的圖片無法保存,他現(xiàn)在已經把它設置成手機壁紙了。
頂著圖片發(fā)了會兒呆,觀昏曉突然一骨碌翻身坐起,從床頭柜最下面的抽屜里取出筆記本和鉛筆,削得圓鈍的筆尖在空白紙張上劃拉一陣,留下不甚規(guī)整的筆畫。
在筆尖摩挲紙頁的沙沙聲中,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零星片段,都是幼時光景。
十歲前,觀昏曉自學過一點國畫,那時不懂技巧,也沒有人教,所謂的自學不過是拿粗筆濃墨,仿著春節(jié)掛畫的模樣往白紙上涂涂抹抹,自然無所建樹,也并未真正留下什么。
小時候性格執(zhí)拗,腦瓜子就那么一點點大,以為一年和一輩子一樣長,所以即使練得不怎么樣,他也沒想過放棄畫畫。
可是后來他為什么不畫了?為什么將筆桿折斷,潑掉墨水,撕爛紙張,將曾經的愛好束之高閣?
觀昏曉茫然地想著,忽的鉛筆一頓,在紙上重重壓出一個淺灰色的圓點。
他定睛打量自己無意間繪出的場景,瞳孔驟縮,手一抖,居然條件反射地把筆記本扔了出去。
本子上印著凌亂交錯的線條,如同繭狀的火焰或海浪,包裹著一道細長猙獰,仿佛在不住扭動的身影。
他只是信筆而作,畫中的怪物卻如同經過精心描繪,每根線條都利落簡練,不滿不缺,有一種透紙而出的真實、驚悚的氣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