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風(fēng)吹起來荊棘的頭發(fā),她就在這陽光里轉(zhuǎn)過身,看著秦如夢輕聲道:“可是能怎么辦呢?這又不是我們的錯?!?/p>
痛苦被蘊藏在波瀾不驚的語氣里,她平靜的話語下,有著拼了命才能壓下去的哽咽。
那段回憶對她來說就像是溺水,每一次想起來,都像是被人掐住脖子把頭不停的按進水里,她不斷的缺氧,再缺氧,直到從回憶里出來,她才能夠大口大口的呼吸。
事情過去數(shù)年,可她始終沒有得到一個解脫。
在西瑯的時候,房思琪的初戀樂園荊棘讀了成千上萬遍,可她始終都沒有找到解法,書中的話語大多成真,每一次她想要向外求助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始終都沒有聽她講話。
親人對她的漠視,社會上意識形態(tài)無形的束縛,人人心中的偏見才是根源,凌汛之所以能夠站在陽光下,是因為全社會都是不自覺的幫兇。
或許是社會的默許放縱,人們才會把這事當(dāng)成丑聞踩著女孩們的尖叫哭聲進行遮掩。
死又覺得不甘心,活著卻時時刻刻都痛,要她怎么辦呢?
明明從始至終她就只是做了自己,天大的禍患就找上了她,命運躲在暗處悄悄敲門,引著她不斷下墜。
她一直在命運的海里下墜,可她不想看見秦如夢和她一樣溺亡。
荊棘在冷風(fēng)里深呼吸,吐出的熱氣如云如霧,她的鼻尖逐漸紅了起來,不知道這紅是被風(fēng)吹的,還是因著痛苦所導(dǎo)致的。
“過去的事情對我來說是心里最為陳舊的傷疤,但現(xiàn)在我愿意把它全盤托出?!?/p>
她說話依舊是和過去一樣溫柔,站在前面的背影單薄消瘦,風(fēng)卷來天邊的云,也吹來她的聲音:“我一直在想今天是不是一個好時機,可是直到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正是因為我,我們這樣的猶豫,才讓有需要的人錯失了呼救的機會?!?/p>
低低的聲音散在風(fēng)里,秦如夢見她回過身來淡淡一笑,聲音里充滿感嘆:“如夢啊——”
她眼里的淚花明顯,豆大的淚珠即將決堤,秦如夢忍不住伸出手來,可她的手還沒為荊棘擦去那顆淚珠,自己眼眶的淚水卻先一步掉了出來。
秦如夢舉著的手愣在那里,她伸出去的手掌緩緩后退,手背觸摸上自己的眼睛,撫下來大片的水漬。
荊棘眼里的眼淚也隨之落了下來,她上前一步伸出手輕輕捧住秦如夢的面龐:“不要害怕。”
她說:“這條路上,你不是一個人在走,我能理解你全部的感情,而你身邊的很多人,也愿意聽你講話?!?/p>
荊棘捧住她的手張開,改為一個擁抱的姿勢,她環(huán)上秦如夢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輕道:“再堅持一下,冬天馬上就要過去了。”
秦如夢在她溫柔的懷抱里閉上眼睛流淚。
她緊緊環(huán)住荊棘,風(fēng)再大也不肯放手,天臺之上,兩個破碎的靈魂相擁,無聲痛哭。
許久后秦如夢出聲問她,那段晦暗的時光是否痛苦。
荊棘點點頭,但不知道想起來什么,卻又搖搖頭。
她看著秦如夢的眼睛,在她溫柔的關(guān)切里回想起來西瑯。
張弛的無微不至,徐立言的漫不經(jīng)心,明月的天真善良,周闊的面冷心熱,還有,周知意的默不作聲。
她終于露出來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荊棘看著秦如夢,非常認(rèn)真的說:“我很痛苦,但是你知道嗎?我無比的,懷念當(dāng)初和大家一起度過的時光?!?/p>
秦如夢面含不解,荊棘眼睛里含淚,她的聲音不自覺的哽咽:“我有一個朋友,她非常聰明,僅憑一本書,就能讀懂我當(dāng)初所有的隱喻?!?/p>
荊棘就在這風(fēng)里回憶起來了那個從始至終都在裝傻的人。
她想,外面的流言蜚語,周知意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但她表現(xiàn)出來的就像是一問三不知,真正做到了恰到好處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