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您還不讓講,我說的都是實話啊。當年普大的通知書都到家里了,姐臨行前發(fā)現(xiàn)懷孕,不舍得明月,不還是沒去嗎?那通知書都在柜子里放著呢,這也是我胡說?。窟€有之前的時候——”
“你這小兔崽子還得寸進尺是不是?”
明月看著姥姥一巴掌落到小舅的肩上,眼里含著責怪:“小孩面前什么都說,還有理了?”
“好吧好吧?!?/p>
許澤嶼吃痛的撇撇嘴,也意識到了這樣確實不太好,于是對這個話題閉口不言。
他頂著姥姥的目光走到她面前蹲下,看著她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別看書啦明月寶貝,剛才是小舅舅胡說的,你不要聽。小舅舅帶你出去玩,去買零食好不好?”
說罷不等明月反應,扛起來她就往外走。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年幼的明月在舅舅許澤嶼的肩膀上窺見了姥姥眼眸里一閃而過的愁。
她看著姥姥對他們揮手笑,可轉(zhuǎn)過身去卻看著那個書柜出神,明月聽見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氣。
那是明月第一次意識到,媽媽不僅是自己的媽媽,她也是姥姥的女兒。
后來明月偶然間找東西的時候在柜子里見到過那份通知書,它被珍而重之的放了起來,上面大寫的英文字母看的她眼花繚亂,她看不懂,但是卻記了下來。許多年后,明月上了高中,才明白這份通知書的重量。
她的媽媽,為了她,放棄了去世界上最好的學府深造的機會,安心留在了西瑯的單位拿著普通的工資,看著自己一日三餐。
過去的遺憾沒有辦法挽回,可是姥姥背對著她嘆氣的模樣,卻一直留在了明月的心里。
自己的女兒本應大展宏圖,可如今卻屈居一隅,她一定很遺憾吧?
姥姥看見自己的女兒這樣,其實也會難過的吧?
她也一定像現(xiàn)在的許靜一樣,希望自己女兒有一個更好的人生吧?
這些年來,明月總是能從生活點滴里窺見當年的影子,她看著許靜總是會被自己絆住人生的腳步,明明她應該有著極其精彩的一生,可是卻習慣了媽媽這個身份,總是不自覺的為了明月犧牲。
就像是今天這樣,她和明成蹊同時接到了去洛水的調(diào)任,明成蹊去洛水的行程依舊,可是許靜卻想要為她拒絕升遷,留在西瑯。
好像是不知不覺,留下的就變成她了。
而這么多年來,她好像也已經(jīng)習慣了。
她習慣了是女兒,是妻子,是母親。
她習慣了這些身份,習慣了做出有利于家人的妥協(xié)。
可是她忘記了,可是也沒人記得,她有自己的名字,她叫許靜,她應該先是她自己。
明月看著許靜眼里含著的淚水心想,她不應該為了自己放棄原本極其精彩的一生,更不應該為了自己停下人生的腳步。
許靜就這樣看著明月流淚,她看著明月語無倫次,聽著明月對她的控訴————那是這些年來,一個女兒看在眼里的,她最愛的母親默默咽下去的人生苦楚。
她說:“這些年來,你從來都只是把你覺得好的給我,小到衣食住行,大到關乎未來的每一件事情,有的時候甚至犧牲自己也無所謂。可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