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的聲音哽住。
下一秒,她聽見自己說:“看這棟樓?!?/p>
她說:“這里面含了太多生死,這個地方,我以后都不想再回來了?!?/p>
這個對話太過熟悉,熟悉到明月一瞬間就反應過來,是在她之前出院的時候,她站在陽光下,逆光看向這座大樓的時候。
腦海的回憶不停播放,明月聽見周闊淡淡的笑了,他說:“你日后都會健康平安,心想事成,不會再回來這個地方的。”
當時明月靠在她的懷里沒有發(fā)覺,現(xiàn)在急救室面前回想,明月才意識到他這聲音里含著非常非常多的篤定。
就好像是有很多的決心,無論發(fā)生什么,他都會讓明月平安無事。
他愿意去替明月歷災渡劫,他愿意讓這些災難應驗到自己的身上,他愿意為了明月面對人禍,他肯付出一切代價只為明月平安。
明月在霎那間淚如雨下。
那聲音還在繼續(xù)問:“真的嗎?”
周闊沒有任何不耐煩,他非常鄭重的的回答她,說,“真的?!?/p>
明月的手緊緊撐在地上,額頭青筋暴起。
她流著眼淚,一字一句回答著過去的自己,“真的?!?/p>
她小聲說:“是真的?!?/p>
她真的如周闊所言,平安健康,心想事成,周闊也真的如他所想,替明月?lián)趿怂械臑牡湥呐氯缃裰鼗剡@個生死場,也是因為周闊命懸一線。
她被人追殺,他卻命懸一線。多么荒唐。
明月終于忍不住咳出一口血來,在這一秒鐘她怨恨命運的不公,為什么是她明月的鬼門關(guān),可這生死劫卻應驗在周闊的身上?
他說要替自己渡劫,那就真的讓他去嗎?
可她此刻更恨自己愚蠢,為什么當時明明有那么一刻起來了疑心,卻在旁人的催促下,在那無端的道德束縛感里切換了路線,為什么那么蠢的輕信他人,為什么不能在開快一點——
比起這些,她更恨的是,為什么沒有早點和后面追蹤的車輛魚死網(wǎng)破。
為什么她沒有拋下這爛命一條的決心?
血液自明月蒼白的唇角緩緩溢出,窗外的陰沉天氣愈發(fā)嚴重,白熾燈下,明月的眼球通紅,她像是剛剛從地府爬上來的失心厲鬼,身上的血跡像是歷盡十方煉獄。
沈鶴歸焦急的踱步,他剛掛下盛津打來的電話,轉(zhuǎn)過身來就看見明月慘烈的樣子——
明月跪坐在地下,靠著手掌強撐著身體,她的褲腿全shi了,膝蓋上和手上布滿了擦傷,周闊的血跡散落的布在她身上,臉色蒼白的像是下一秒能昏過去,嘴角又滲出一股血流——
沈鶴歸的心又停了,“明月——”他一下從剛剛的噩耗里掙出,接著躍進去另一個噩耗,沈鶴歸三兩步?jīng)_過去半跪在她面前:“你怎么了?別嚇我明月——”
屋漏偏逢連夜雨,周闊已經(jīng)在搶救室里生死未卜了,她真的不能再出事了。
盛婉和盛津先后在這個昏暗混亂的午后開車沖進醫(yī)院,兩個人嘭的一聲甩下車門,不顧路面積水,直直的朝搶救室跑去,暴雨淋shi了這二人的衣服,按照平時這兩個人無論是去做什么,一定是第一時間掉頭去換一身行頭,可這一秒,他們的至交躺在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和死神賽跑,周闊需要他們,天塌下來都沒有這件事情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