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辦公室的空氣像被抽空了,漢斯的手僵在半空,卡文和士兵們條件反射地調轉槍口,齊刷刷指向斯派達爾,保險栓彈開的咔嗒聲連成一片,卻沒人敢扣動扳機。
那刀刃已然在瓷白肌膚上壓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凹痕。
圣日爾曼昂萊的安全屋是斯派達爾親自選址的,本是為德軍高層應對緊急事態(tài)準備的退路。它連接著全巴黎最復雜的地下排水管網,具體地址連君舍都不知道。他這分明是要逃亡。
俞琬身體不受控地發(fā)起顫來,脖頸上的刀鋒隨著脈搏一跳一跳地傳來刺痛。連每一次呼吸都變得奢侈了,吸得深一些,刀刃就會陷得更深,可屏住呼吸,眼前就開始發(fā)起黑。
生理性恐懼像冰水浸過全身去,會死的…真的會死的…她甚至能想象出刀刃劃開氣管時嘶的一聲,就像那天晚上,她割開伊藤貞夫的喉嚨時一樣。
可就在這慌亂里…
等等,一個念頭劈進腦海里來,安全屋…這可能是斯派達爾把情報轉遞給自己的最后機會了。
俞琬幾乎停止的心臟重新瘋狂跳動起來,源于身體本能的害怕依然像蛛網般纏住她的四肢,但另一種更熾烈的情緒破土而出。
她必須配合他。
下一刻,獨臂將軍開始拖著她后退,頸間刀鋒隨動作微微滑動,冰涼的刺痛感竄遍全身,女孩雙膝一軟,差點就要順著他手臂滑下去。
可將軍只有一條手臂,既要牢牢鉗制她,又要維持平衡,如果她真癱軟下去,兩個人都會摔倒的。
不能,絕不能給他添麻煩。
女孩死死咬住下唇,鐵銹般的痛感拉回了渙散的意識,她用盡全身意志繃直發(fā)抖的雙腿,一點點調整著重心,去配合身后人的步伐。
像跳舞一樣,就和上次在軍官俱樂部和克萊恩跳華爾茲一樣,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給自己打氣。
“再動我就割下去。”斯派達爾在她耳邊低吼,語氣兇狠,可刃口卻極輕微地向右偏了偏,女孩知道,那避開了動脈的方向。
俞琬剛從一片空白般的震動里回過神來,視線就撞上那些黑洞洞的槍口。
她心跳倏然漏了半拍,她不懂那些復雜的政治博弈,但也知道叛國罪什么意思,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是能隨時被送上斷頭臺的重罪。
方才希姆萊的電話,分明坐實了他的罪名,克萊恩和他那些如臨大敵的士兵們,隨時可能當場擊斃他。
“赫爾曼!”這念頭一冒出來,帶哭腔的呼喊就脫口而出。
克萊恩的槍口,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這個動作他人根本看不出來,落到約翰眼里,卻讓他的槍差點脫了手。上周突擊隊的狙擊訓練里,指揮官還當著所有人的面,訓斥過一個做出同樣偏移的隊員:“猶豫是懦夫的行為,比子彈射偏更致命?!?/p>
在他記憶里,指揮官只要拔出槍,連呼吸都不會讓槍口偏移半毫米,而此時,他的手肘正微微向內收,那是射擊者在潛意識里解除擊發(fā)準備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