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眼眸中鉆出一絲極淡的欣快來。他剛想再說些什么——
“哐當!”
旁邊那扇鐵門猛然被撞開,一具血肉模糊的軀體像拖麻袋般被拽了出來。
女孩還是第一次這么近的距離去感知被酷刑折磨過的身體,幾乎一步之遙,血腥味混著腐物般的氣味往鼻腔里鉆,那人手指擦過她裙擺,在地磚上拖出一道暗紅痕跡來。
她渾身一僵,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脊背卻猝不及防撞上什么溫熱堅實的東西,那像是…人的胸膛,女孩像被電擊中般彈開,驚魂未定地轉(zhuǎn)過身去。
君舍卻沒半分紳士自覺,既沒退開,也沒伸手扶一把,腳下生了根似的。他只微微垂眸,睨著她近在咫尺的發(fā)頂,鼻尖縈繞著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淡淡的玫瑰香,清淺又甜軟。
那是從她脖頸間散出來的。
有趣。他漫不經(jīng)心地想,嚇壞的小兔慌不擇路時,居然也會往獵人懷里躲?
“習慣就好了,”他的聲音響起,竟裹上了一絲安慰意味?!斑@里每天都有幾個不聽話的?!?/p>
像是印證什么似的,遠處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俞琬指尖掐進掌心里去,強迫自己不去看地上那灘漸漸擴散的血跡。
君舍瞥了走廊深處一眼,“看來漢斯是被瑣事纏住了,不如,我陪小女士等一會兒?”
棕發(fā)男人沒穿外套,襯衫風紀扣松開著,不知哪來的穿堂風掠過,帶著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飄進俞琬鼻尖。
可女孩鼻子靈,偏偏能嗅得出來,那香氣里面摻了絲絲縷縷的血腥氣,是新鮮的血,明明當醫(yī)生見慣了血,可此情此景下,那氣味卻讓她胃里一陣發(fā)緊,不由得偏過頭去。
男人當然注意到那回避的小動作,眉梢輕揚,漫不經(jīng)心地猜:怕血,還是怕我?
他把那小刀抬起來,穩(wěn)穩(wěn)舉到女孩眼前,幽藍冷光在她瞳孔里投下一道細長的影。
“抱歉小女士”他故意把刀刃輕輕轉(zhuǎn)了個角度,讓上面那點沒干透的血跡對向她,“這小刀剛刮過人的皮膚,沾了點兒血?!?/p>
“啊沒事的,”她忍下胃里的翻涌,本想說自己當醫(yī)生已經(jīng)習慣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和這個毒蛇般的男人多說一個字,都像主動往陷阱里跳。
君舍似乎突然對她沒了興趣,又懶洋洋倚回墻邊,手里仍把玩著那小刀,刀柄紋路時隱時現(xiàn),那是北歐神話中的毒龍尼德霍格,正張著獠牙啃噬著樹根。
君舍今天有點奇怪,女孩想。
和原來變著法子給自己挖坑相比,他今天話出奇的少,可有一句話叫事出反常必有妖,那雙眼睛看不出情緒,只這樣睨著他,小刀還時不時反射著寒光,讓她總覺得有條毒蛇正順著脊背在爬。
他在懷疑她嗎?她飛快看了眼掌心的指印,心臟一縮,她是不是表現(xiàn)得太緊張了?
那種被盯上的窒息感越來越強,她不是受過系統(tǒng)訓(xùn)練的特工,在這里多呆一刻,就多一分可能被君舍看出不尋常。
漢斯那邊,老將軍還在喋喋不休,文件幾乎要戳到他臉上去,可即使是被當作莽撞無禮,她也必須找借口離開了。
“君舍上…”就在她開口的瞬間,男人突然轉(zhuǎn)頭。
琥珀色眼睛釘子似的把她釘在原地,小刀在他指間停住,刀尖不偏不倚,正對著她心口。
“像您這樣柔弱的女士或許該知道,”君舍的目光掃過拐角——不知何時,漢斯已被拉到了視覺盲區(qū),又緩緩下移,落在她習慣性要攥起,又生生忍下來的小手上。他微不可聞地笑了笑。
“某些情況下,小小的威懾——例如刀尖,比呼救有效”
“畢竟,”他掏出手帕,細細擦干凈那刀上血漬,“不是每次都能遇到我這樣…樂于助人的人?!?/p>
最后一個詞咬得極重,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自嘲,話音未落,男人忽然翻轉(zhuǎn)手腕,指尖捏著刀柄,讓刀身像鐘擺般在兩人之間晃。
銀光一次次劃破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