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突然變冷了,我把你送我的那條駝色毛衣找了出來,裹著它在診所里配了一下午藥。很暖和,好像你就在身邊一樣。
一切都好。昨天給一個老奶奶拔了蛀牙,她送我兩個自己種的蘋果,很甜。上午來了個摔傷膝蓋的小男孩,哭得驚天動地,但給他貼了畫著小熊圖案的膠布后,就破涕為笑了。你看,孩子的世界多簡單。”
男人嘴角揚起弧度來,眼底冷冽也化開了些,眼前浮現(xiàn)出女孩穿著白大褂蹲在地上的模樣,那個連自己磕到碰到都要找他哄的小女人,現(xiàn)在倒會哄別人了?
信里絮叨著診所的日常,巴黎的梧桐葉如何變黃,她嘗試做了他喜歡的蘋果卷但失敗了…。
“只是…昨晚睡得不太踏實,窗戶好像沒關(guān)嚴,風刮得呼呼響,總覺得有什么聲音,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后來發(fā)現(xiàn)可能是鄰居家的小貓晚上出來遛彎兒。
前后門都有找人來加固,換了更結(jié)實的鎖,很安全的。
你一定要好好吃飯,別總啃那些硬邦邦的干糧,對腸胃不好,我寄的藥收到了嗎?
很想你,比昨天更想一點。
你的W”
典型她的風格,通篇都是那些香噴噴軟乎乎的東西,可視線掃到最后那幾段的時候,男人眉頭還是肉眼可見地皺了一下。
他知道她膽小,怕黑,怕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房子里。在巴黎時,如果打雷下雨,她會整晚亮著床頭燈,蜷在被子里,睜著那雙黑眼睛,直到他處理完公文從書房回來,才肯入睡。
“膽小鬼?!碑敃r他故意用胡茬去扎她后頸,換來一記毫無威懾力的捶打,可下一秒雷聲再次炸響時,那雙小手,還是會攥住他的衣領(lǐng)。
“總覺得有什么聲音”,僅僅是風聲和貓?
手指無意識收緊,紙張邊緣出現(xiàn)了細小的折痕。
克萊恩拿起第二封。
“今天路過塞納河,樹葉快掉光了,水灰蒙蒙的,看著讓人有點…悶。想起三月前的這時候,我們在河邊椅子上,你翻開畫冊,教我認那些坦克的型號,我說它們看起來都像大鐵盒子……洛林那邊,是不是很冷?
沒什么特別的事。只是想說,我想你?!?/p>
“stickig(悶)”。
這個詞很輕,墨跡卻比周圍更重,他了解她,她不是那種會輕易把“悶”說出口的人,榮軍院那回,她心里難受狠了,都只會咬著唇流眼淚。
除非,當情緒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
第三封信的邊角已經(jīng)卷曲。
“你在上次在信里說洛林開始冷了,要我多穿點??赡悴攀悄莻€在野外的人。我織的圍巾夠暖和嗎?線是特意選的粗羊毛,巴黎還沒真正冷起來,但我已經(jīng)把厚毛衣找出來了。
今天聽了一個奇怪的電話,接起來卻不說話,可能是打錯了吧,后來想想,覺得自己好笑,怎么那么疑神疑鬼。
你上次信里說肩膀舊傷有點疼,我新配了些藥膏,隨信寄了一些。記得讓醫(yī)護兵幫你換,或者自己小心涂,別又糊得到處都是。
好好照顧自己,為了我?!?/p>
“奇怪的電話…”讀到這,某種源于軍人本能的警惕,讓那雙湖藍色眼睛驟然黯了幾分。
一個無聲的電話,打給一個獨居的,帝國軍官的愛人——可能是打錯,可能是惡作劇,但也可能是,別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