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早已不是大男孩了,他長開了,也交女朋友了。
“約阿希姆,你需要紙巾嗎?”她試探著問。
遞來的紙巾懸在他們之間,像一道銀河。
夠殘忍的,她連關心都開始斟酌分寸了。
娃娃臉臉上又漾開熟悉的少年氣:“沒事啦!”他把手指晃在她眼前,那里已結了一層血痂,看著倒真不那么嚇人了。
“都好啦?!?/p>
淺金發(fā)隨動作輕輕搖晃,和鍍了層光暈似的,“就當被基地野貓撓的?!?/p>
“說起來,上星期訓練那下才厲害,”他拖長了音調,“那僚機保養(yǎng)的真差,俯沖時操縱桿突然卡死,差點沒把我整條手臂都削下來!超——級——疼!”
他齜牙咧嘴做了個鬼臉。
仿佛在說:你看,我還是會笑會鬧,所以,別用那種帶著探究的悵然看我,也別…露出那種近似可憐的神色。
她目光卻又落在他手臂上。
那道新傷淺淺的,蜿蜒在舊疤之上,真是刮傷嗎?可傷口邊緣泛著青紫,倒像是有人拿著硬刃,沿著舊傷的輪廓,在皮肉上細細描過一遍,又故意放在那不管似的。
她往前傾了傾身,他立馬把袖子扯下來。
換做從前,她早該說“你要小心啊”,說不定還會像對待不聽話的病患那樣,嚴肅地和他講道理,急了甚至會和碰到那幾個小淘氣包一樣,拿病歷本輕輕敲他腦袋。
可她現(xiàn)在根本說不出口來,他的笑越明亮,她的心里就說不明白地悶,娃娃臉的女朋友是護士,這么奇怪的傷,怎么會沒發(fā)現(xiàn),除非他是在…
“約阿希姆,瑪儂知道你這樣嗎?”她語氣冷下來了。
她問“這樣”,是指哪樣?是又看穿了他在撒謊,還是…只是一句客套的關心,就像問“今天天氣好嗎”一樣?
娃娃臉的笑凝固住,陽光在他藍眼睛里碎成冰渣,又融化成更甜膩的笑意:“她呀,忙得很,才不管這些小事呢?!?/p>
女孩攥著被角的小手又松開來,連神情也松弛了些——倒也是的,現(xiàn)在戰(zhàn)事吃緊,娃娃臉最近在西線,他女朋友又在巴黎,空軍醫(yī)院想來也是人滿為患,兩人都顧不上這傷,也是說得通的。
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也該會為心儀的女孩子愛惜自己了。
或許,更可能是自己這兩天躺得昏昏沉沉,眼神也走了樣。
“昨天剛喝完咖啡,瑪儂就回醫(yī)院了,她說最近走廊上都是傷兵?!彼滤幌嘈?。
女孩點點頭,她算是知道了,他現(xiàn)在叁句話不離“瑪儂”,該是熱戀中的樣子。
難怪方才說他女朋友忙的時候,他的嘴是咧開的,眼睛卻蒙了層霧似的,怕是這次回來,也沒能和戀人好好聚聚,有些失落吧。
約阿希姆站起來,仰頭灌下一大口水,像是要把某種情緒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去。
“對了!”他突然轉身,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部隊發(fā)的補給,甜到齁死人,瑪儂不愛吃,叫我給你——”
草莓糖劃出一道小小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