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舍站在一步之外,看著小兔那副劫后余生般的模樣,一股奇異的充盈感在胸口蔓延開。
白色果然最適合她,更襯她的膚色,襯她的發(fā)色,更符合他的美學——比克萊恩挑的那條老氣橫秋的駝色外套好多了。
夜風的涼意散了些,可女孩的指尖還在發(fā)著抖。那條酒紅色披肩的恐怖故事,還盤旋在腦海里,怎么趕也趕不走。
可等紊亂的呼吸平復(fù),稍稍回過神,另一個念頭忍不住冒出來:那個故事是真的嗎?還是他又在信口胡說,故意嚇唬她?
這個長狗鼻子的人,已經(jīng)不止一次這么干了。
她悄悄抬眼,瞥了一眼君舍。他嘴角還噙著若有若無的笑,那神情越看越像是得逞,心下懷疑更添了三分。
可是萬一呢,這瘋子慣會戲弄人…把死人的東西拿給她,他絕對也是做得出來的。
現(xiàn)在,一想到她腳下這地方的故事,她就覺得后背發(fā)涼,她膽子小,克萊恩還在的時候,她都要蜷在他懷里才好安睡,現(xiàn)在獨居,她夜里本就容易驚醒,今晚會不會睜著眼睛到天亮…
必須離開這地方,立刻回家。
指尖無意識揪緊了披肩流蘇,她正急急思量著如何再開口,只聽那慵懶的聲音又飄到頭頂去,這回,還拋出一個更讓她毛骨悚然的提議來。
“外面風大,小女士不如…進去坐坐再走?這里有上好的大吉嶺紅茶,可以暖暖身子?!?/p>
進去?去那個可怕的、浸滿血腥故事的地方,在這樣的夜里?
不,不能進去…
她的心跳驟然加速,可就在恐懼涌上來的剎那,一個清醒的念頭也破冰而出——無論這個故事是真是假,他都是存了心要嚇她。
從小周渾身是血的倒在她診所門口,到日本人無孔不入的眼睛,再到今晚那差點被“揭穿身份”的瞬間,還有現(xiàn)在……她就像一根被不斷拉扯的弦,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到極限了。
她累了,她真的累了。她沒力氣去揣測她,也不想再和他斗智斗勇了。
女孩沉默了很久,耳邊只有夜風掠過裙擺的噗噗聲,終于,她鼓足勇氣抬眼,那雙被淚水洗過的黑眸格外清亮,清晰倒映出棕發(fā)男人含笑的身影——
“上校先生…”她尾音還帶著顫?!澳遣皇怯X得…看我害怕的樣子,特別有趣?”
風好像在這一刻停了。
君舍呼吸一滯,顯是沒料到這小兔會如此直白。
“如果您是想讓我記住今晚,那您已經(jīng)成功了?!彼龥]等他回答,只又聳拉下腦袋,鼻頭凍得紅紅的,活像只被雨淋濕,再沒力氣撲棱翅膀的小鳥。
“謝謝您幫我趕跑了那些日本人。可是這里很冷,我一個人住,聽到了不好的故事,會害怕的,我真的要回家了。”
話音剛落,她忽然沒忍住,打了個小小的噴嚏,鼻尖更紅了。
這話是真誠的,半點摻不得假。
她深吸口氣,又仰起頭,眼里盛滿了明晃晃的懇求。
那模樣,像只不小心踩進陷阱,沒了掙扎力氣的小動物,收起了所有尖刺,只用最屈服的姿態(tài),求他放自己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