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派達爾看著女孩,她遲疑了一秒,黑眼睛里還凝著未散盡的惶然,卻依然朝他近了近。這下意識的信任,讓男人喉嚨里仿佛被砂紙碾過一道,又干又疼。
“將軍。。。?”她的聲音像羽毛落在繃緊的弦上。
斯派達爾沒回答。
動作來得太快,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yīng)。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控制得極準(zhǔn),既要留下足以取信于人的淤青,又不至傷到筋骨,這是他在無數(shù)次蓋世太保審訊里看熟的技巧——如何制造最真實的假象,騙過所有審視的眼睛。
“??!”輕呼在密閉空間里撞出回聲,裁紙刀擦過女孩的手臂,一陣刺骨涼意瞬然漫開,緊接著便是火燒般的疼。
淚水涌進眼眶,她看著手臂上那道細長紅痕,血珠正順著皮膚滲出來,在滿是灰塵的空氣里,散發(fā)出鐵銹般的腥甜。
他在偽造搏斗痕跡,非致命,但要夠觸目驚心。
斯派達爾偏過頭去,只盯著頭頂搖晃的孤燈,他必須完成這場戲,但不必看著她眼睛。
“忍一忍。”這句話輕得幾乎聽不見。
下一刻,他抬手推在她的肩膀上,力道稱得上溫柔,卻足夠讓因疼痛失力的女孩失去平衡,朝著角落跌過去。
俞琬小腿不知勾到什么金屬邊緣,又一道血口子綻開來。
“唔…?!蓖春魟偝隹冢腥说氖忠严乱庾R抬了起來,像是要扶她,卻在半空中頓住,僵了幾秒,終是緩緩收回身側(cè)。
俞琬蜷縮著抽氣,倒地那一下,脊背像是磕到了對面架子的棱角上,悶痛一波波從骨頭縫里鉆出來,卷得她眼前陣陣發(fā)黑。
她抱住膝蓋,像受傷的嚙齒類動物般縮成一團,團成一團的她看起來更加小了,小得可憐。
可她那雙圓眼睛,卻始終望著他。濕漉漉的,沒半分怨恨,連恐懼都淡得幾乎看不見,只有濃濃的惶惑。像在無聲地問:為什么?
檔案架被她撞得搖晃,卷宗如雪崩般嘩啦啦傾瀉而下,揚起滿室塵埃。塵埃的另一端,斯派達爾逆光站著,他的唇無聲翕動,“呼救。”
女孩大腦一片混沌,她天生怕疼,此刻手上、背上、腿上的傷口像有無數(shù)牙齒在啃咬,即便死死咬著唇,淚水在沾滿灰塵的臉上沖出兩道清痕。
為什么?他方才毫無預(yù)兆地割傷她,現(xiàn)在又要她求救。秘密通道明明近在咫尺,他卻半步都沒往那邊邁…
視線被淚水泡得發(fā)沉,就在模糊漫過眼前的剎那,俞琬僵住了。
他分明是要逼克萊恩他們進來,他根本沒想逃,他是要坐實她無辜人質(zhì)的身份,他站在這,分明是在等什么。
他是在等死。
這個念頭如驚雷劈過頭頂去,女孩指尖顫抖起來,不。。。絕對不行。。。她想起那晚被克萊恩一槍爆頭的英國狙擊手,子彈穿透頭顱的瞬間,那張臉是如何在沖擊力下扭曲變形的。
不,不該是他?!安?。。。。。?!边@個音節(jié)卡在喉嚨里,剛出口就碎成哽咽?!扒竽恕?。。。。?!?/p>
這時,門軸方向傳來爆破索燃燒的滋滋聲,尖銳得像在倒計時。
混著塵埃與血氣的空氣灌入肺部,文件散落的啪嗒聲里,她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幽靈蘭的方向喊。
“活著,我只是想活著?。 ?/p>
這是求饒,不是他所要的呼救,這次,俞琬沒按他預(yù)設(shè)的劇本演。凌亂發(fā)絲黏在臉上,她只拼命搖著頭,睜大了眼睛不讓淚珠落下去,仿佛只要不眨眼,就能把那份哀求,透過漫空塵埃傳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