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炸裂的碎片混著硝煙飛濺,男人迎著沖擊波突入室內(nèi),P38保持雙點一線射擊姿態(tài),繞過第三排鐵架時,軍靴踩到一灘黏膩。不需要低頭也知道那是什么——
血,太多的血。
當(dāng)手電照過來,視野終于清晰時,克萊恩的呼吸才回來了。
倒下鐵柜砸中的不是她。
這讓他陷入一陣眩暈,仿佛從高空直直墜向地面,卻在落地前被猛然拽住,槍口不受控地抖了一下,撞在鐵架上磕出輕響。
他的女人跪在血泊里,裙子被血跡浸透,她滿手都是鮮紅,而那敗類就躺在她手邊,額角有個血洞。
視線快速剖析著現(xiàn)場,鐵柜倒下角度,額角傷口,胸腔仍有微弱起伏。。。敵方失去行為能力,威脅等級降至最低。還活著,但這樣的失血量,活不過一個鐘。
克萊恩的指腹放在扳機上,微微下壓。
光束照進來的剎那,女孩的手僵住了,她恍然驚醒,腦海里有個聲音不斷告訴她,不能碰,不能救,這是幽靈蘭用命換來的,她的“清白”。
這聲音每響一次,就像一把燒紅了的鈍刀,狠狠在心臟里剜一道。幽靈蘭的軀體還在她手邊,那溫度流失的速度,讓她想起醫(yī)學(xué)院的第一個死亡病例,那個截肢失血過多的士兵,最后也是這樣,在指間一點點地涼下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隔著那些檔案架,她看不到人,但能聽出來,是克萊恩,身后應(yīng)該還跟著其他人,很多很多的人。
俞琬嘗試著后退,嘗試著離幽靈蘭遠些,她必須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嚇壞了的受害者,而不是一個試圖救一個“叛國者”的同謀,可腿像不是自己的,半步都挪不了了。
他的血浸透了她的裙擺,緊緊貼在腿上,像無數(shù)只手在拽著她。
這時,身側(cè)傳來熟悉的體溫,克萊恩的軍靴就停在她身邊。
俞琬怔怔抬起頭來,這個角度,她最先看到的是克萊恩的手,穩(wěn)穩(wěn)扣在扳機上,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斯派達爾的眉心。
他要補槍。
就在扳機將壓未壓的剎那——
“不要開槍!他死了?!?/p>
前半句話是吼出來的,幾乎要把她的聲帶撕裂了,可后半句卻干澀得不像自己的,輕飄飄落在空氣里。
一個醫(yī)生,親口宣判了一個拼命想救的人死亡。
她是一個醫(yī)生,她該翻開他眼皮,判斷他瞳孔,該按壓他的頸動脈查搏動,她有一百種判斷他死亡的方式。醫(yī)生的直覺告訴她,他死了,可現(xiàn)在她卻連用手指探他鼻息的勇氣都沒有。
胃部傳來一陣排山倒海的痙攣,幾乎要把手上、腿上、背上的疼都蓋了去,她下意識想蜷起身子,卻在動作過了一半時生生僵住了。
不能,不能表現(xiàn)得太痛苦,不能讓人看出異常。
克萊恩的眉峰微微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