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不合時宜地纏上來,救生艇里染血的肩膀,濕透的衣裙下肌膚如上等骨瓷,昏迷中的囈語,睫毛掛著水珠…
極致脆弱,極致美麗,就像是…。
“看來我們的小兔,這次又見血了?!?/p>
這低語輕不可聞,混著薄荷煙的氣息在血腥味里飄散著。
多年辦案經驗告訴他,手上那條邊緣齊整,是裁紙刀劃的,小腿則是檔案柜尖銳棱角擦傷。傷口不深,甚至稱得上幸運,卻讓男人指節(jié)莫名收緊,香煙在掌心斷成兩截,煙灰簌簌落在軍靴上。
初步結論已經成型,一場突發(fā)搏斗里,受傷的人質陰差陽錯反殺了劫匪。
可憐的復活節(jié)兔子,肯定嚇傻了,渾身都在發(fā)著抖。
指節(jié)下意識滑向軍裝口袋,那躺著條真絲手帕,冰涼細膩剛觸及指腹,他猛地頓住,被燙到般收回手。
他睨了眼給那小兔抹淚的克萊恩,這個不近人情的老伙計,只知道表演這些虛浮戲碼,連給自家女人擦擦血的心都沒有。
“舒?zhèn)惐?。”他揚聲。“我抽屜里有個醫(yī)用包,”頓了頓,男人又像想起來什么般。“再去茶水間倒杯熱可可。”
畢竟。。。他目光若有似無地掠過她蒼白的唇,受驚的小動物。。。需要暖一暖。
這命令明顯讓舒?zhèn)惐ゃ读艘幌拢贻p軍官瞥向克萊恩上校懷里身影,又觸電般移開。那個連用鋼筆都要拿手帕擦拭的偏執(zhí)狂,現在要把私人醫(yī)療用品。。。。。
“怎么?我們蓋世太保就不能日行一善?”
這話輕佻得像在自嘲,可當舒?zhèn)惐そ柚鵁艄饪辞彘L官的面容時,靴跟猛地一碰——那張總是掛著譏誚的臉半陷在黑暗里,眉骨投下的陰影給眼睛蒙上黑紗,活像從哥特小說里爬出的幽靈。
俊美但讓人發(fā)怵。
中尉幾乎逃也似沖出門去,君舍轉身時,恰好撞見他的老伙計捧著那張血色盡褪的小臉親吻。
嘖,無趣。
他漫不經心地沿著地板上一串足印踱步,軍靴精準踏過每一個淺淡痕跡——那是她的腳印,纖小、慌亂,是只受驚后連逃跑都辨不清方向的兔子,被推倒時都這么笨拙。
靴尖終停在對面鐵柜前,黑皮手套撫過柜角那道新鮮刮痕,忽然觸到一絲溫熱,他反手一看,一抹深紅正順著皮革紋路暈開。
是她的血,還是斯派達爾的血?
他鬼使神差摘下那手套,露出蒼白修長的手指。指腹輕輕一蹭,舉到鼻尖。皮革的冷硬味道里混著一絲甜腥,像勃朗峰山巔融化的雪水混著野薔薇的汁液。
他聞過太多血的味道,刑訊室的、刑場的、兇案現場的,濃稠的、腥咸的、早已結痂發(fā)臭的…卻從未有過一滴像這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