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嬌花毒藤？（第3頁）

這發(fā)問像一根細針刺入岸介昭腦海，他的指節(jié)收緊，在骨瓷杯上泛出青白來，喉結滾動兩下，卻沒能擠出一個音節(jié)。

為什么？

因為他不得不承認，當最初的直覺冷卻，用專業(yè)目光去審視那些證據(jù)時，它們顯得過于…單薄。

他調取過這女人的檔案：上海出生、成長，后赴德國學醫(yī)，一個毫無日本背景的女人，如何能偽裝得天衣無縫，連伊藤將軍那樣閱人無數(shù)的都能騙過？塞納河那夜的安保等級他很清楚，層層搜身，兇器如何帶入？她又如何隱藏？

這些天，那些一頁頁的監(jiān)視報告，也都像在嘲笑著他。

他觀察過她握筆、配藥、提重物時的手，手指纖細，皮膚嬌嫩，沒有任何持槍或格斗訓練留下的痕跡。

她會因救治一只受傷的流浪狗而耽擱午餐，會蹲身安慰哭泣的病童，會在深夜對著照片垂淚，那女人膽子小得出奇，一只老鼠竄出來，都能嚇得渾身一抖，懷里病歷本掉了一地。

所有這些，與他這些年見過的所有軍統(tǒng)女特工，沒有半分相似，沒有秘密通訊頻率，沒有可疑物資往來…她就像一個被偶然卷入風暴的，普通漂亮女人。

審訊室里只余下通風系統(tǒng)低沉的嗡嗡聲，岸介昭沉默許久，抬起眼時，正對上君舍似笑非笑的臉。

“我們知道的就那么多?！彼l(fā)現(xiàn)自己，聲音澀得像是砂紙。

“在我的家鄉(xiāng)有句訓誡，最嬌弱的花，根莖最可能纏繞著致命的毒藤，她能察覺到我的跟蹤，這本身就絕不簡單?！?/p>

岸介昭抿了一口松蘿綠茶，還是挺直了脊背，讓自己顯得更有底氣，“我認為，只要繼續(xù)深挖，一定能找到突破。如果可以，我們希望可以配合貴方一起查案。”

這話的尾音還懸在茶香裊裊的空氣里，他手上的骨瓷杯就被一只黑手套奪走。

岸介昭愕然仰頭，未及反應，兩名戴紅袖章的已闖入視線，一人鉗住他胳膊反擰，另一人咔噠一聲，再次給他扣上手銬。

下一秒，后背被狠狠一踢，男人下頜重重磕在地磚上，門牙刺穿下唇的剎那，鐵銹味在口腔爆開來，鮮血混著唾沫噴濺而出。

此時，君舍已站起身來，方才那副溫和面具消失得無影無蹤，軍靴慢悠悠踏過那灘血沫，他拿鞋尖挑起對方的下巴，迫使對方抬起頭。

“謝謝你毫無保留的供詞，岸介先生?！弊匕l(fā)男人俯身，黑皮手套突然捏住他的顴骨，“可惜，我一而再再而叁地提醒過你，這里是巴黎，不是你的東京。”

單向玻璃后，書記官正寫下最后一行：“嫌疑人自述…。賄賂帝國官員、非法入侵軍事禁區(qū)。。。”

君舍松開手，他摘下染血的手套扔在那人臉上，白絲綢襯里朝上，活脫脫一塊簡陋又諷刺的裹尸布。

手套滑落下來，露出岸介昭如遭雷擊般僵硬的臉，和那雙失了焦的眼睛——原來，那杯熱茶，那幅松掉的手銬，還有對方眼中那些贊許的光芒……全是毒蛇吐信前的偽裝。

“至于你那嬌花毒藤的理論，”君舍的唇角勾起來?！半m然不免黑色幽默，但還算…有趣?！?/p>

男人不再浪費哪怕一秒在這個已經失去所有價值的對手身上，哐當一聲鐵門閉合，審訊室陷入死寂，只余下走廊里漸行漸遠的軍靴聲，

當天下午，柏林威廉街的日本大使館。

大使顫抖的手捏著那份燙金封皮的照會，“監(jiān)視官員”、“竊取軍事機密”那些字眼就像帶血的刺刀，最致命的，是附件里那份密密麻麻的跟蹤名單：黨衛(wèi)軍上將的情婦、軍需部長的芭蕾舞演員女友。。。每個名字都足以引發(fā)地震。

后果是嚴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