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地蹙了蹙眉,心底對突然的動搖感到一陣譏誚,這該死的不合時宜的熟悉感,從哪來的?
真是見鬼,他心底嗤笑一聲。
他當然可以立刻轉身就走,去找十個、一百個更聽話、更懂得察言觀色的尤物,舞會上,她們會為他的一枚領帶夾爭風吃醋,沙龍里更會像開屏的孔雀般只求他多投去一眼。
可或許因為那場糟糕的性事,他越來越感到一種厭倦,是無聊透頂,抑或是某種…空缺?
矯正失敗的小東西,他目光又落回幾乎要縮到墻壁里去的背影,某種興味讓他覺得,或許她還值得花點時間。
丟棄一樣東西太容易了,容易得讓人無趣。但讓一件半成品打磨掉所有不合心意的棱角,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這不是有趣得多?
或許這西西里小兔,還值得他再花點時間?
君舍緩緩踱步上前,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響,一下一下,被空曠的通道無限放大,他的影子從背后籠罩過去,如同一朵烏云,把女孩完全覆蓋。
“嗒”
最后一聲腳步落下,讓她跟著一縮。
君舍在她面前站定,锃亮鞋尖觸到裙擺。他沒說話,只是居高臨下看著這個可憐兮兮的背影。
利達能感覺到男人目光在自己背上逡巡,想起小時候被爸爸用戒尺打手心時,那種火辣辣的羞恥感。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蹲下身,與她平視,眼里收斂了冰冷,換上了一種亦真亦假的失望與寬容。
“就這點承受能力?”男人開口,聽不出多少責難,反像對晚輩的無奈似的,他伸出手撥開黏在臉頰的鬢發(fā),剛觸到皮膚,一滴淚恰好落在指尖上,
那濕漉漉的感覺讓他指尖微微一頓,恍惚間,一雙淚汪汪的黑眼睛不合時宜從眼前閃過去。
“我對你嚴厲”他聲音又放軟了幾分,指節(jié)順著顴骨上的淚痕緩緩向上,近乎狎昵地,一遍遍蹭過她輕顫的眼睫?!笆且驗槟阒档酶叩钠诖?。”
“你以為我會對誰都這樣費心?嗯?小利達?!?/p>
利達僵住了,淚眼婆娑望著他,這一刻她都忘了哭,像被施了定身術似的。
她記得的,他不喜歡她哭的,他討厭女人流眼淚,他從沒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過話,也沒這樣耐心地,近乎珍重地拭過她的臉頰。
指腹劃過皮膚,一道一道,熨熱著她的心緒,更激得她從骨頭縫里滲出戰(zhàn)栗來。
貪念又惶恐。
他背對著光,面容幾乎隱匿在陰影里,唯有那雙眼睛反著光,里面掠過她看不懂的情緒,有一絲…類似于痛苦的東西?
這陌生表情讓她急于想說點什么,做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