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一個冰冷的聲音此時響起來。
雖然不是我親手…可他的血分明一部分是為我而流。他再不能回家…而他的孩子,甚至在睜開眼前,就永遠(yuǎn)失去了父親。
她張了張嘴,試圖從喉嚨里擠點什么來,是一句蒼白的“對不起”,還是更懦弱的“不是我”?可她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聲音也發(fā)不出,只剩胸口悶得發(fā)疼。
周圍愈來愈安靜,可視野卻開始像老式放映機(jī)般忽明忽暗,凄厲的叫罵聲、粗魯?shù)淖钄r聲、還有克萊恩仿佛能凍結(jié)空氣的指令,“讓這個女人滾!清場,立刻!”
所有這些聲音,都像隔著層厚棉絮,時而遙遠(yuǎn)得像來自另一時空,時而卻尖銳得近在耳邊。
“害死了他…你殺了他…”這幾個詞在混沌中反復(fù)回蕩。
最后一絲力氣被抽空。
她感覺自己像一件舊玩偶,所有棉絮和支撐都被掏空了,只??帐幨幍钠つ?,這具皮囊無可挽回地向下墜…墜入沒有盡頭的深海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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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像沉船后的浮木,一點點從冰冷黑暗的淵藪里掙扎著上浮。
俞琬先感受到的不是光,是聲音——
窗外傳來一聲模糊的汽車鳴笛,混著巴黎街頭常見的軍用卡車引擎聲,尋常得很,可這聲音在她耳中卻像是投入靜湖的石子,波紋擴(kuò)散、扭曲,幻化成檔案室鐵架倒塌時,那聲淹沒一切的哐當(dāng)巨響。
“??!”
她猛地睜開眼,整個人不受控地向上彈起,卻又脫力般跌回羽毛床墊里去,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著鼓,除了自己急促到幾乎窒息的喘息聲,她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音。
視野里先是一片混亂的金星,良久才散去,一縷晨光透過墨綠絲絨窗簾縫隙,固執(zhí)落在女孩眼睫上,
這光線并不強,卻依舊逼得她閉上了眼,短暫黑暗后,她才敢試探性地掀著眼皮。
她在哪里?現(xiàn)在又是什么時候了?她睡了有多久?
女孩指尖下意識揪緊了床單,細(xì)膩微涼的埃及棉觸感,是她所熟悉的。
這里…是克萊恩和她的臥室。
女孩嘗試著動了動,卻發(fā)現(xiàn)手臂和小腿都傳來輕微的束縛感。低頭看去,身上是那件常穿的純白睡裙,袖口綴著母貝紐扣,而手臂、小腿上的傷口,都被紗布妥帖包扎著。
就在這時,一陣金屬碰撞聲從樓下傳來,像是仆人在收拾餐具,又像是街旁的車在卸貨,可這聲響,又讓她又一抖,活像只躲回小窩后仍覺得四面透風(fēng)的幼獸,習(xí)慣性想把自己蜷起來。
直到那股熟悉的、清冽里帶著沉穩(wěn)的雪松香,同他的人一樣,霸道地侵入她鼻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