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舍忽然又想起今晨晨會里的最新戰(zhàn)報,克萊恩的部隊在卡昂遭遇炮擊,他當時回了辦公室,隨手就把那張簡報折成了紙飛機。現(xiàn)在卻莫名希望女孩永遠別收到類似的消息。
畢竟。。。一只六神無主的小兔,可不會繼續(xù)表演這么可愛的睡前儀式。
窗簾被重新拉緊,那幅剪影消失了。
“走吧?!彼麑λ緳C說。
車窗緩緩升起,最后映入眼簾的是她轉(zhuǎn)身時小得可憐的背影。
“晚安,小兔?!?/p>
而引擎剛啟動,那抹暖黃的光,就像被掐滅的蠟燭般倏然熄滅,整座小樓陷入黑暗。
“倒回去?!?/p>
轎車無聲滑回原位。準確的說,整條圣馬丁街的燈都滅了。
她沒點上蠟燭,或許是還在抽屜里摸索火柴?像欣賞一首戛然而止的夜曲,棕發(fā)男人心底泛起一絲微妙的遺憾。
不一會兒,那邊傳來法式窗栓咔噠的聲響。
他看見窗縫里探出半個小腦袋,烏黑眼睛警惕地掃視街道——她這是在確認突發(fā)狀況。這過分謹慎的動作忽然讓他胸口發(fā)悶:這小兔,何時已經(jīng)養(yǎng)成這種戰(zhàn)時本能了?
此刻,某個白天無關(guān)緊要的碎片自動浮現(xiàn),他的車駛過的瞬間,那跛腳老騎士正對著配電箱嘟囔“維修…配額…”
他思緒開始不受控地蔓延,這小兔某天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樣,在寒風中排隊領(lǐng)面包,纖細的手指攥著粗糙的紙片,單薄身板瑟瑟發(fā)抖,身后陌生男人的汗味與劣質(zhì)煙草氣息,會如何包裹住她…
君舍搭在膝蓋上的手指,不自覺收緊了片刻。
“真是。。?!彼p嗤一聲。
親愛的克萊恩,你將你的夜鶯鎖在金絲籠中,卻忘了添食換水,而守護她的三個騎士,一個是瘸腿老廢物,兩個連槍都端不穩(wěn)。
因他那位老友可笑的疏忽,如今連供電局一個小小的故障,都能讓他的珍寶陷入如此境地。
栗子樹影下,男人目光依舊纏繞著整棟小樓,它在夜色中顯得如此單薄,就像它的主人一樣——脆弱得近乎可笑,卻又莫名…惹人心煩。
直到黑暗里,有道微光倔強地亮起來。
他仿佛能穿透墻壁看見,那只小兔正跪坐在地毯上,纖細手指護著燭火,睫毛低垂,睡裙領(lǐng)口隨著略急促的呼吸輕輕起伏,強作鎮(zhèn)定,像極了她踮腳夠紗布時的樣子。
車輛終于駛離。
“麥克斯,”他聲音落在寂靜里,“明天八點,繞道去市政廳。”他需要去了解一下,像這樣一位需要保持體面的淑女,為何會被排除在基本生活保障之外。
“是長官?!?/p>
就當是,他對自己說,替某個粗心朋友暫時照看他落下的寶貝。畢竟,我們的戰(zhàn)斗英雄要是知道他嬌養(yǎng)的玫瑰正在黑夜里點蠟燭,怕是會急得從戰(zhàn)壕里跳出來吧?
轎車停在十六區(qū)的別墅前。麥克斯目送著那道修長的黑色身影,邁著從容不迫的步子消失在門廊下,直到門廊燈熄滅,他才敢松開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