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大善人（第3頁）

“等等，先生，這命令是米勒少……”老人捏著信封。

電路老化這件事，他也發(fā)現(xiàn)了，上次硬著頭皮和米勒少校說起來，可是吃了個實(shí)實(shí)在在的閉門羹，他還記得關(guān)門時那“砰”的一聲。難道是少校突然拍了拍腦袋，大發(fā)善心了？

男人打斷了他，“命令來自能確保這條街晚上不會一片漆黑的地方?！?/p>

洛塔爾的眉毛擰成了個疙瘩。這城里的官老爺們說話，總是彎彎繞，一句話又把他給繞到云里霧里了，他正琢磨著是該點(diǎn)頭表示聽懂，還是該問得明白些，懷里突然一沉——

“請簽收?！?/p>

那油紙包的方盒子差點(diǎn)沒壓垮洛塔爾的老腰。

他低頭看了看，盒子側(cè)面赫然印著一行字。

“外籍。。。友好人士。。。援助基金會？”這些詞比法語還難啃，但緊接著“額外補(bǔ)給”他看懂了，這是給診所的好東西，皺紋密布的臉上立刻多云轉(zhuǎn)晴。

老人湊近聞聞，包裹里還真飄出些咖啡香，可眼前這簽收單，怎么看都不像他平日接觸過的公文。

“先生，按規(guī)矩我得先核對。?！彼浀?，米勒少校摔給他珍珠小姐的月度配給單的時候，可沒附帶什么見鬼的基金會。

下一秒，那人皮手套“啪”地拍在簽收單上，震得洛塔爾一個激靈，陰影中兩片薄唇抿成一道刀鋒：“簽字。”

那語氣，那姿態(tài)，突然讓他想起七年前老家見過的蓋世太保。也是個下雨天，那些穿黑皮大衣的也是這樣遞出一張紙，鄰居家愛在院子里踢球的猶太小伙剛想說什么，子彈就穿透了他的太陽穴。。。

老人條件反射般歪歪扭扭簽了字。

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那人連同車都一并消失了。

雨絲還在飄灑，洛塔爾抱著油紙盒子，像捧著突然降臨的圣餐般無措，他掂量了一下重量，確認(rèn)這不是在做夢。

這年頭連鄉(xiāng)下教堂都要關(guān)門了，巴黎還能冒出這樣的好心人？他猶豫再三，終于鼓起當(dāng)年拆啞彈的勇氣，在外面拆開了包裝。

要真是抵抗分子的炸彈，至少不會傷到珍珠小姐。

三分鐘后。

俞琬聽見叫喊聲時正從樓上下來，一開門，便見老人抱著個紙箱，那雙渾濁的眼睛亮得像見到了什么神跡似的。

“珍珠小姐！”大嗓門兒震得門框都在嗡嗡作響?！疤齑蟮暮孟ⅲ?。。。有大善人給咱們送東西來了，還有，市政的人馬上要來修電燈了！”

女孩低下頭，箱子里，碼著一沓厚厚的配給券，她翻了翻，足夠換取三個月的黃油、面包和肉類。最底下竟然壓著果醬、咖啡豆和瑞士巧克力，這些在黑市上已經(jīng)炒到了天價了。

“這是誰讓送來的？”一瞬的開心后，她急急追問，關(guān)于配給的事情，她一句都沒和克萊恩提過。

“呃…就是…‘上面’?！崩先四樕系呐d奮凝固些許，不由得搓起手掌，“一個大善人基金會送來的，說是按規(guī)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