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拿來,凍死我了。”那木日眉毛一挑,火光也在他臉上跳躍起來,“一壺不夠再去加點?!?/p>
“明天不起了?”
“這么大雨,誰還騎馬啊……晚點再去吧。”
“喝酒喝酒……”
那木日倒了滿滿一碗,一飲而盡,熱酒滾過喉嚨,暖到胃里,煩心事也變得不再重要,這樣一個夜晚,唯有酒才能解他千愁。
黃金周一過,兄弟兩個便拆掉住了大半年的蒙古包,準(zhǔn)備開車回烏市去。
他們先把在景區(qū)拉人的馬趕回了爺爺?shù)哪翀觯悄救臻L久未見到海日,它在夏牧場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油光水滑,脾氣溫順了,膘也肥了,看到主人還高興地繞著他轉(zhuǎn)圈。
那木日陪著它在草地上撒了會野,跑累了氣喘吁吁停下來,那木日伸出手撫摸著它的鬃毛,嘴里輕聲念著海日的名字,將額頭抵在馬兒跳動溫?zé)岬牟鳖i上。
海日噴著鼻息垂頭拱身邊的那木日,蹄子刨著土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那木日貼了貼它的腦袋,笑著問,“想我了嗎?”
說罷那木日飛身上馬,拍了拍馬背攥緊韁繩,吁了一聲海日也抖擻開步伐,純白色的駿馬四蹄翻飛,在深秋的草原上馳騁奔跑,那木日伏低身子雙腳踩緊馬鐙,跟著海日的步伐起伏緩沖。
曠野的風(fēng)路過他們身側(cè),只余耳畔獵獵回響,那木日甩著韁繩和海日越過遠處的山丘,高高的白云不斷后退,西天的彩霞也鋪開萬丈紅光,唯有那輪白色的月亮一直懸在頭頂,他勒停了馬站在山坡頂上,向著東南方向極目遠眺,但他只能望見一座座高山連成片,由深到淺最后消失在天際線。
陳鴻宇曾和他說過一句話,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他說——你永遠也走不出西北,而我,可以給他全世界。
中國太大了,大到他從沒想過會為了一個人奔赴千里,如果徐弋陽還能記起他是誰的話。
“海日,今年冬天我不能陪你了?!币膊还芩懿荒苈牰?,那木日自言自語道,“我要去上海了……可能過一陣才回來?!?/p>
“如果回來的話,我想帶著那日一起?!?/p>
“你還記得那日嗎?上次你們相見有一年了吧?”
海日吸了兩個響鼻,嘶鳴一聲,那木日笑了。
“你記得他。”
星月在云間閃爍,霞光也融進了夜色,那木日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將群山留在背后。
今晚兄弟倆留宿在爺爺?shù)拿晒虐铮浪麄円獊?,爺爺奶奶還有姑姑一家全都到了,姑夫還提前殺了羊帶來,那木日拴完馬進屋,正是烤全羊最香的時候。
姑夫是純蒙,闊臉小眼膀大腰圓,留著絡(luò)腮胡聲音格外洪亮,他們那一大家子都以放牧為主業(yè),所以生活習(xí)性也更加傳統(tǒng),吃到興頭上要唱出來,一頓飯話沒說上幾句,酒卻就喝干了好幾瓶,羊肉冒著孜然香味,伴著姑夫節(jié)奏鏗鏘的祝酒歌,那木日有些醉了。
他拿起手機,定定地看著徐弋陽的微信,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一次的聊天還停留在六天前,那天的結(jié)尾很倉促,那木日復(fù)盤了好多次,都怪自己不會說話。
借著酒勁,那木日鼓起勇氣給徐弋陽發(fā)了張海日的照片,和他說是今天新拍的,剛發(fā)送的那幾分鐘里,那木日惴惴不安,期待徐弋陽會有怎樣的回復(fù),可十五分鐘過去了,手機一點動靜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