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熱不涼的溫水,在這句輕飄飄的詢問下,仿若凝成了固體,鹿呦艱澀咽下,放下杯子,“嗯”了一聲,言歸正傳道:“是給這架鋼琴調(diào)律么?”
鐘老太太點頭說:“有半年沒調(diào)了,本來這琴是放樓上的,前一陣給移到了樓下來?!?/p>
有些年份的老施坦威,鹿呦攤開工具,著手開始調(diào)律。
期間,不知道什么溜出去的鐘彌從外面進來,悶悶不樂地說:“沒有冰可樂,也沒有冰淇淋?!?/p>
鐘老太太揉揉她的頭說:“阿茵說不能太慣著你,不讓買咯?!?/p>
鐘彌叉著腰,鼓起腮幫子,跺腳哼聲:“壞媽媽!”
鐘老太太給鐘彌遞了杯水,轉(zhuǎn)眸朝鋼琴那邊看了眼。
鹿呦神態(tài)專注,注意力完全投入到調(diào)律工作中,沒在意她們倆的對話。
鐘老太太漫不經(jīng)心地抿了口水,放下杯子,悄聲吩咐鐘彌在這陪著鹿呦,走了出去,反手將門輕輕一帶,留了一掌寬的縫隙。
不多時,鹿呦側(cè)耳傾聽琴音,不經(jīng)意地,余光掠過那道門縫,掃見一片墨綠色的裙擺飄過。
她沒放心上,繼續(xù)調(diào)試著音律。
時間在不斷被按響的琴音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覺間,太陽落了山,暗色籠進屋又被按了開關(guān)的燈點亮。
飯菜香融在空氣中,從門縫中飄進屋。
鐘彌皺著鼻子嗅了嗅,激動地:“是紅燒肉!我去看看!”
鹿呦抬頭,只見小丫頭已經(jīng)激動地小跑了出去,輕笑著搖了搖頭。
最后又檢查了一遍,她結(jié)束了調(diào)律工作,趁著沒旁人,彈奏了一段《kissthera》試音。
卡在需要左小拇指按鍵的音符上。
她蹙著眉頭又嘗試用手掌帶動那根指節(jié)按壓下去,最多只能維持兩個音符。
又試了一次,她試著略過左小拇指,卻像是提線錯亂的木偶,連其他的指節(jié)都控制不好。
尾戒上拋光過的白貝母,折射著七彩的光澤,一時涼一時熱地潑進眼里,攪成了一團。
“叩叩。”兩下敲門聲傳到耳邊。
鹿呦轉(zhuǎn)臉望過去,見鐘老太太立在門邊,慌忙起了身,下意識地,將左手背到了身后,“調(diào)好了,您來試試?”
鐘老太太眸光抬到她臉上,慈愛地笑了笑,走上前,捋著旗袍坐下,伸出雙手懸停了幾秒,落下。
兩分鐘前,在她指下卡頓的音律,云一般,繚繞在如枯枝的手上,被新奇的指法彈得柔軟蓬松,奏出一場雨,淋到鹿呦心坎里。
“音準了就是不一樣。”鐘老太太撫摸了一會兒琴鍵,收手說,“留下來吃個晚飯吧,吃完了,我讓小環(huán)送你回去,彌彌就留我這了。”
鹿呦沒拒絕。
原木桌上擺放了五菜一湯,幾乎都是她愛吃的,尤其是那盤紅燒肉。
大概是鐘彌有提過她不愛吃肥肉,所以弄的都是純瘦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