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只一扇方方正正的小窗,框了不到半面墻,窗外的那天路種滿了梧桐樹,樹冠舒展,枝椏直探到窗口,葉子在枝頭被風(fēng)吹得亂顫,把日光攪亂。
“如果我說,陶芯喜歡的人,其實是你呢。”鹿呦站在陰影里捏著煙盒,
倏爾抬頭,看被枝葉放進來的日光落在月蘊溪的臉上,把她毫不意外的神色照得分明。
鹿呦頓時睫毛一顫,“……你知道?”
月蘊溪沒說話,也沒有否認(rèn)。
一瞬怔然里,雨后春筍般突破限制的想法,像一堆錯雜的顏料猛地潑在她混亂的世界里。她只能順著可見的顏色,一條一條地確認(rèn)。
“你也知道,我知道這件事,對嗎?”
月蘊溪眉心微收,依舊是沉默不語,只是注視鹿呦的眼神,給了明確的答案。
她知道。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你是故意的……故意放任她的親近;故意讓我看在眼里;故意對我若即若離……叫我好體會體會你的感覺?!彼榻z剝繭,把對方形容得心機深沉、不擇手段,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月蘊溪眉心一下收得更緊,垂在身側(cè)的手仿佛本能地抬起一點,很快又落下去,慢慢收握起來,克制住一個挽留的欲望。
“呦呦,很早我就說過,我不是什么好人?!?/p>
她把話都挑明,不會來牽她的手,也不會哄著她上前靠近自己。
如同教滑冰那會兒,全由她自己決定要不要脫離自己的舒適圈,正式走進一個有她的世界。
鹿呦點點頭,視線凝在月蘊溪那只攥成拳的手背上,喉嚨泛潮,冷笑了一聲。
到底是年長幾歲,遇事就是比她穩(wěn)得住。
她曾迷戀月蘊溪這樣掌控全局的沉著,現(xiàn)在卻是有點討厭了。
因為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對方的掌控中,卻并沒有脫離的打算。
賭氣的話音也被洇得潮shi:“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可勁兒的欺負(fù)我?!?/p>
“你行,有本事你就一步都不要往我這里走。手表還你,你的時間,都還給你,可別浪費在我這里了?!?/p>
轉(zhuǎn)過身,沒邁出兩步,她停下來,作勢去解表帶。
手臂被拉住,鹿呦輕甩了一下,箍在上面的力道立馬就松開了。
一股無名火莫名躥上來,鹿呦反手撈住月蘊溪的手腕,一把攥住,“利用別人試探我,看我難過,看我不開心,會讓你的介意、在意少一點是么?”
她說一句往前一步,直將人逼回到原位,抵在墻上。
“呦呦?!痹绿N溪背貼著墻面,低著頭,視線越過她打結(jié)的襯衫衣角,落在地面的窗影上,耐心說,“我不是在利用別人試探你的情感。而是……在于窗窺光,伸手才知光還在天上的無望里,變成了一個怯退的膽小鬼。
你說你的情緒和狀態(tài)是風(fēng)箏,線在我的手里,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抓住了線?!?/p>
鹿呦一下怔在那里。
“曖昧的時候,我感覺它們好真實地勒在我手里,可有時候,又覺得人還在夢中,都是虛幻假象。
我清楚你的經(jīng)歷,了解你的慢熱,理解你的猶豫。但我也見過你對所有人宣告喜歡的勇敢,見過你滿眼都只有一個人的明媚,我既羨慕又嫉妒。”
“我渴望你能夠快點為我融化,渴望你滿心滿眼只裝我一個人?!?/p>
月蘊溪空閑的那只手拽她的衣領(lǐng),將她拉近,額頭相抵,虔誠地祈求被供奉為信仰的神明:“我渴望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