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憤憤不平。
而在幾分鐘后,她看薄明煙有了醉意,聽她越說越多,代入了自己,就不止是有憤懣的情緒而已了。
“我爸剛去世的那會兒,房子拍賣,我們住進了個設施很老的房子里,家里停電,而我在發(fā)燒,她摸黑照顧我,打了一盆水,撞到了桌子又撞到了椅子,盆打了,水撒了一地,她坐在地上,情緒一下崩潰了,她歇斯底里地哭嚎……”
薄明煙沒有說哭嚎的內容,但她說:“那一刻,我真的能感覺到,我媽媽她是恨我的。
她是恨我的,就像她愛她新的小孩,哪怕沒有血緣關系,也比我更討喜。”
薄明煙搖晃著杯子,指著里面的琥珀色酒液說:“你瞧,它像不像油?yoyo,雖然我也不想承認,但我知道,我對她而言就是拖油瓶一樣的存在。
我想,如果在爸爸死之前,他們離婚的話,她也不會要我的。”
也。
喝醉的薄明煙是無意。
還算清醒的她卻有心。
那人也有新的小孩了。
她每天回想的過去,都是回不去的過去。
而那人早就已經有了將來,她有無數次從夢中哭醒,因為夢見那人會溫柔地給別的孩子唱童謠、講故事,會去那個孩子的家長會,會參加那個孩子的成人禮,會傾注所有的愛給那個幸運的孩子。
只有她是不幸的。
瞧,兒歌唱得多對,沒媽的小孩像根草。
親情是一種無法輕易斷開的牽連,因為血脈相連。
它不像其他的情感,是一陣濯枝的雨,總能在太陽下曬干。
它是一場漫長的潮shi,是切不斷的荊棘林,輕易淌不過去,輕易邁不過去。
哪怕它的刺痛細微,也比剜心的痛楚,更讓人難以忍受。
薄明煙說對不起,后知后覺那個“也”字傷人。
“沒事?!甭惯狭嗥鸨樱瑢⒗锩娴木埔豢诤缺M,唇角上揚,滿不在乎地笑,眼底卻被辛辣嗆一層潮shi。
哪里像油啊。
分明像膽汁,苦得要命。
ˉ
這晚,鹿呦和薄明煙喝了一橫架的酒,聊了一下午,到迷鹿營業(yè)才結束。
兩個都屬于喝酒不上臉的,鹿呦還特別清晰地說:“滿滿,你喝醉了,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我得親自送你回家。”
如果不是一地的空酒瓶,兩人時不時會放空自己,眼神呆滯,副店長真分辨不出來她倆醉了沒。
兩個女醉鬼,副店長也不放心叫代駕,只能自己拿了鹿呦的車鑰匙,先按照鹿呦的要求送薄明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