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原本還聽說他獨自一個人跑了這么久,心中怒氣沖沖,但一看到他的模樣,又見他一臉狼狽,那股氣便也緊跟著消了下來:“你,哎,都是為父平日太寵你了,好端端離家這么久,還要瞞著我們,瞧著怎么黑了還瘦了,快讓為父看看。”
朱宸濠伸手抹了一把臉,卻不料入手是一手墨,不由苦惱地皺起眉來:“許是這個黑?!?/p>
寧王噗呲一聲笑起來,但隨后板著臉:“江解元小小年紀脾氣倒是大,你便是說的再不對,也不能動手啊?!?/p>
江蕓蕓面無表情說道:“那真是對不住了?!?/p>
寧王莫名覺得自己被噎了一口。
“小孩子就是愛打鬧?!眾檴檨磉t的袁端被人扶著走了過來,嘆氣說道,“學(xué)子斗毆,說起來是我這個山長管教不力,郡王連我也一起罰了吧?!?/p>
寧王連連擺手:“小兒打鬧,和袁山長有什么關(guān)系?!?/p>
白鹿洞學(xué)院是江西,乃是整個大明都出名的學(xué)校,山長人選非德高望重之輩不能勝任。
袁端師從大儒余穎敏,年少時就被稱為‘業(yè)熟芹宮、德厚才博、氣度非凡’,二十一歲那年協(xié)助父輩創(chuàng)立草坪積善堂,廣濟相鄰,一時間善名遠播,上任白鹿洞書院山長胡居仁丁憂辭歸,致仕后的袁端因碩學(xué)之名,又受布政使和按察史三次延請這才出任白鹿洞主,去年《白鹿洞志》成型后還寫了序,這樣的人名滿天下,便是盤踞一方的藩王也不能隨意得罪他。
袁端又是連連嘆氣,這才扭頭去看江蕓蕓,見她一身狼狽,偏眉眼間滿是堅毅,無奈說道:“江解元受教白鹿學(xué)院,頗為用心,奈何脾氣剛正,屢次糾正不少學(xué)子學(xué)長的壞風(fēng)俗,只是不知這次又是為何于郡王有了風(fēng)波。”
江蕓蕓平靜說道:“郡王挑釁在先,不敬我家人,惡意詛咒我老師,娘養(yǎng)我不易,老師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容忍他的言語過激?!?/p>
許是沒想到這位江解元連遮掩也不愿遮掩,學(xué)堂內(nèi)一片寂靜。
“怎,怎么可能!”陳望回過神來,反駁道,“我們郡王知書達理,可別是你污蔑的?!?/p>
“事實勝于雄辯。”江蕓蕓冷淡反駁著。
朱宸濠低下頭,委屈說道:“我只是好奇罷了,不曾想其歸這么激動?!?/p>
江蕓蕓眉眼低垂,冷笑一聲。
“他說黎公……要不久于人世?”婁素冷不丁出聲說道。
朱宸濠下意識冷淡地看了過來。
婁素被那一眼看得心中一驚,但沉默片刻后還是強忍著懼意,大聲為江蕓蕓解釋著:“我聽到了,我愿用婁家之名保證,我很早就聽說黎公年邁,郡王如此說話風(fēng)格,不論是不是好奇都僭越了,其歸向來敬重師長,也怪不得他要生氣的?!?/p>
寧王也有些吃驚,但又見朱宸濠一臉可憐,心知怕所言不假,便和著稀泥說道:“我兒年幼,難免失言,此事既是個誤會,那便算了,各自散了。”
“既然如此,都各自去換衣服吧?!痹它c頭說道。
江蕓蕓沉默著,直接甩袖離開。
顧幺兒和婁素也緊跟著離開了。
朱宸濠目送她離開,隨后微微嘆了一口氣:“我好喜歡他?!?/p>
寧王見其余人也都走了,這才不甚在意說道:“你若是喜歡就請他來家中做客,但你說話也要注意一些,黎淳畢竟是三朝老臣,如今就算致仕了,家中子弟和學(xué)徒也遍布朝堂,沒必要得罪他的愛徒?!?/p>
朱宸濠微微一笑:“我只是看他可憐,所以很想幫幫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