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小小的風波被準時傳到朱佑樘耳邊。
“上下不齊心啊……”他嘆氣,看著手邊的折子,無奈搖了搖頭,“算了,到底是皇后家的親戚,回頭上點冷茶來,免得在我面前吵起來,大熱天的,我也很煩吵架的事情?!?/p>
蕭敬也跟著笑了起來,還真的如此吩咐下去。
“兩位大人在門口等著了。”沒一會兒,小黃門入內(nèi),低聲說著。
朱佑樘把手里的折子合上:“讓他們進來吧?!?/p>
文華殿平日里也負責給太子殿下上課,所以江蕓蕓來的也挺熟門熟路,但主殿是陛下會見群臣的時候,江蕓蕓卻是第一次來。
兩人低眉順眼入內(nèi),行禮問安。
“坐吧?!敝煊娱痰吐曊f道,“今年都還沒問過通政司的事情,今年通政司可有收到各地民告官的案件。”
高祿是主官,自然是他回答。
“陛下寬和,體恤百姓,了解民間疾苦,百姓無人不稱贊?!彼f。
朱佑樘笑:“都說你是個會說話的。”
他看向江蕓蕓:“江參議呢?你的折子我看了,卻還有些不解?!?/p>
江蕓蕓起身,低聲說道:“陛下仁厚,幾次災年都減免稅賦,對朝臣寬宥,對百姓仁慈,還修改了律法中的嚴苛條例,對刑罰運用極為謹慎,上下官員不無拍手稱道?!?/p>
朱佑樘看著面前一本正經(jīng)的江蕓蕓,如此年輕,又如此聰慧,還帶著勃勃的生命力,不由嘆了一口氣:“可我看你的折子卻又看得觸目驚心,南直隸是我大明的發(fā)源地,高皇帝在時一直輕徭薄賦,善待百姓,朕也從不敢松懈片刻,卻在你的筆下成了好像成了人間煉獄,人人不得安寧,朕看得,心有余悸啊。”
高祿一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江蕓蕓沉默著也跟著跪了下來。
“南直隸距離北京數(shù)千公里,陛下仁義滔天也難免照付不到……”她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可微臣就是南直隸人,出生于繁華的揚州,有幸見識過大戶們的奢靡腐敗,心知此事絕不簡單,若是隨意拋之腦后,那就是任由蟻穴在千里之堤上挖了大明的墻角,只等一陣風浪而起,將潰敗于人,祖宗基業(yè)將不復存在?!?/p>
屋內(nèi)瞬間陷入安靜,冰盆里的冷氣不知不覺爬上所有人的后背,冷的人鼻尖一觸,一個激靈地清醒過來。
高祿整個人都軟了。
——他想起來了。
——那個折子!
——那個女奴隸的折子!!
——他竟然還沒放棄!
高祿嚇得咬緊牙關,整個人跪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恨不得自己當場消失在這里。
“不過是一個奴隸,也值得你搭上祖宗基業(yè)嗎?”許久之后,朱佑樘的聲音輕聲響起,帶著意味不明的嘆氣,“在你眼里,總是所有事情都很重要?!?/p>
——沒有眼力見的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