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蕓蕓呼吸加重,神色迷茫,覺得少年江蕓蕓的靈魂在此刻被徹底剝離。
年少時的揚州,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師娘老師,她再也見不到了。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當年離開揚州后,成了不會回頭的馬,一直向前沖著,直到今日徹底沖進火堆,從此不復存在。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的路要怎么走,卻在此刻猛地想要回頭去看看當年的揚州。
“方丈說當年老師還寫了一份信?!鳖欀恢螘r,還是擔心地走了過來,摸上紙做的風燈,小聲說道。
陳禾穎也跟著磕磕巴巴說道:“就放在燈托架的下面?!?/p>
江蕓蕓呼吸一怔,隨后直接伸手去拿。
“小心燙?!鳖欀B忙說道。
滾燙的銅盞刺得手指火辣辣的疼,她卻在此時摸到一份薄薄的信。
——寫于十月二十。
江蕓蕓一看字跡,突然呼吸一頓,握信的手開始顫抖,嘴里喃喃自語:“寫給我的,那份信是寫給我的?!?/p>
當年從瓊山縣路徑揚州,陳先生說他老師給她一份信,那份信沒頭沒尾,卻在最后寫道——吾一人所選,并不后悔。
原來,那個時候老師就知道了。
此后老師那些奇怪的話,突兀的行為在此刻都成了有跡可循。
她的老師一直為她的身份擔驚受怕,卻同樣和她一般無法言喻,直到最后一刻,匆匆為她趕赴京城。
她緊緊握著手中的信件,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打shi紙上的字跡。
當年揚州求學日,今日揚州風燈時,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閉環(huán),黎淳不敢言語,江蕓蕓三緘其言,周笙擔憂沉默,想來師娘也是如此,所有人都在當年江蕓蕓邁進黎家大門時,被卷入其中,從此難以分割。
只有這兩封信,成了一切因果中的意外。
她打開這份塵封多年的信件,卻在片刻后緊緊握著風燈,任由手指穿破紙張,堅硬的竹條在手心落下紅痕。
她伏在風燈上,失聲痛哭,像是要把兩場喪禮上的哭聲全都哭了出來。
她是這樣的慶幸,又是這樣的痛苦。
她想要笑,卻又忍不住哭起來。
為這么多年的遺憾,為未來生出的無限勇氣。
薄薄的信件順著風飄落在地上,陳禾穎見狀,連忙撿了起來,只見上面兩行內(nèi)容——一句詩句,十二個字。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