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顛三倒四,來來回回說著那些話,一口氣喘好幾次,又哭又笑,瞧著不太正常。
顧幺兒悄悄挪了挪,蹲到江蕓蕓腿邊,一臉警惕。
“你爹做了壞事,所以他死了。”江蕓蕓低聲說道,“天道輪回,周服德是意外落水,那他就是畏罪自盡,可周家的仇報了嗎?”
江澤怔怔地看著他。
“你爹是江家養(yǎng)的一條狗,他的繩子至始至終都牽在別人手里,他不是無序瘋狂的,那他好端端去折騰周家做什么?!苯|蕓面無表情說道,“江如瑯才是幕后之人,如今還是他,親手殺了你爹,我們?nèi)缃衲繕艘恢?,為何不能合作?!?/p>
江澤看著他,好一會兒突然又笑起來,整個人蜷縮著,大笑著,眼角流出眼淚來。
“對,對對,我們就是一條狗,現(xiàn)在我爹被你爹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了,我和你合作我難道不是也是一條狗嗎,你堂堂解元還會在前面沖鋒陷陣嗎,我們小江家永遠都要做老江家的狗是吧。”
江蕓蕓垂眸,淡淡打斷他的癲狂之語:“你若是沒殺過人,我自然能讓你平安從衙門里離開?!?/p>
江澤臉上的笑僵硬掛在臉上。
“你殺過人嗎?”江蕓蕓的視線緊盯著他,那雙溫和,總是帶笑的黑眸在此刻成了一把審視的刀,巍然凌厲地掃視著他。
“沒有?!苯瓭杀豢吹妙^皮發(fā)麻,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沙啞說道,“我爹只希望我好好讀書。”
江蕓蕓看著他下意識畏懼的目光,卻沒有露出躲閃之色,心中松了一口氣。
她不想讓江如瑯輕易逃脫,但也不愿和一個滿手血腥的人合作。
“那我們至少現(xiàn)在目標是一致的。”江蕓蕓收回視線。
江澤躺在馬車上,半晌沒說話。
江蕓蕓也安靜坐著,不再勸說著他。
顧幺兒見兩人不說話,也從懷里掏出糕點,盤腿坐在兩人中間,開始津津有味吃著。
“他和江都縣丞程鈺關系極好?!苯瓭奢p聲說道,“我們扳不倒他的?!?/p>
江蕓蕓的視線看了過來。
江澤就這樣自下而上看著他,看著年輕稚氣的二公子,自暴自棄,輕笑一聲:“程家在江都多年,半個衙門都是程家提攜上來的人,一點也不夸張,不然你當江都縣令一個這么熱門的職位,怎么就輪到一個無權無勢,真以為靠自己就能到這里的江西窮官?!?/p>
自來縣城就會因為繳納田賦的多寡,被劃分為上中下三等。
十萬石以下為上縣。
六萬石以下為中縣。
三萬石以下為下縣。
江都是是上縣,自然是一個肥水差事。
江蕓蕓沉默著,繼續(xù)聽著他自暴自棄的話。